一天,传达室领来两位外来求职姑娘,杨胡子看看,
两位姑娘长相、个头都不错。其中一位姑娘,特别引人注目:见她穿一条海军蓝紧身牛仔裤,脚穿一双软底矮帮耐克鞋,纤细的腰,更能衬托她修长的双腿。她上身穿一件印有彩色米老鼠圆领套头短袖棉织汗衫,汗衫与皮腰带无缝连接恰到好处,微风吹来,无缝处的肚脐也偶尔露一下漩涡似的面目,汗衫后背印有英文字母August,肩上背一只有彩色图案的针织挎包,左手腕戴一只赭色木质手链,头发梳成微微翘起的马尾巴,随着步伐的走动,马尾巴向左右两边轻摆,圆圆的,略微耸起的臀部也随之扭动。汗衫下鼓起的胸部并非虚有其表,却有充实的内容,但,并不像成熟少妇那样丰满,但也绝不是布莱尔平原,全身给人们勾画出一种美妙的点和面组合。她的脸大致像鹅蛋,小巧的嘴,悬囊似的鼻子,一弯新月的眉毛,明亮的双眸,流盼之间,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她就是任人驻足仰望的窗!
“两位姑娘有什么技术?”杨胡子笑脸相迎,让两位姑娘坐下后递上两杯水。
“不是我,是她,我已找到工作了。”一位胖一点矮一点的姑娘说。
杨胡子点点头,问:“姑娘在哪里找到个什么样的工作?”杨胡子並不喜欢一上来就问人家姓名年龄,特别是问姑娘年龄,其实,杨胡子倒喜欢年龄大一点的熟练工。
“叠石桥,我会缝纫。”
杨胡子点点头,说:“叠石桥在海门呢,离这儿怕有七八十里路吧?”
姑娘点点头。
“那好,这位姑娘想做个什么工作呢?”杨胡子问那个长得挺秀气的姑娘。
“我没技术,想做个徒工。”
杨胡子又点点头,说:“徒工工资低呀,还有三个月试用期。过去,一般工厂徒工,试用期内一个月只拿20来块钱,还得自己掏钱吃饭,我们这里嘛,好一点儿,免费吃三餐,每月另给30元零花钱,可住集体宿舍,不收住宿费,也不交水电费,姑娘愿意做吗?”
“愿意。”
“要我看哪,你不如也去叠石桥──”
“不,我不去,我不会踩洋机(缝纫机),我喜欢做车工。”
杨胡子笑着说:“姑娘愿意在我们这里做,我表示欢迎,要我看,干车工生活比较苦和脏,姑娘就到我们仪表车间──”
“不,我不去,那种焊接没什么技术可学,我知道。”
“姑娘如果一定要做车工,你这‘马尾巴’要剪──”
“同意,我知道。”姑娘说。
杨胡子想了想,说:“行,姑娘什么毕业?带身份证了吗?要报临时户口的。”
姑娘说是“初中毕业”,递上身份证。
“姑娘叫孙淑英,普洱的,路可远哪,在云南呢,普洱茶是有名气的,听说,炒茶不用铲子,用手,这不烫熟了手吗?”杨胡子哈哈一笑。
“我们那里并不产茶。”
“你家干什么,种田?”
“田不多,下海捕鱼。”
“洱海?”
“不,那里大大小小的海多得不知其数,我家附近那个海,叫葫芦海。”
“知道了,那海的样子像葫芦?”
姑娘点点头。
“行,就算正式录用你了。”杨胡子拿来张履历表递上,说,“孙淑英姑娘,学车工得专心,30元只发三个月,第四个月就变成60块了,以后呀,用不着等三年,只要考核合格,就签个正式合同,同工同酬,工资三百多呢,再往后,拿多拿少,就看你车工技术有多高,我们发工资不封顶。”
“老板尊姓?”
“姓杨,杨树的杨,叫国章,多数人称我杨胡子。”杨胡子摸摸脸哈哈一笑。
“我们这些晚辈怎好这么称呼你。”
“不要紧,不要紧,叫惯了也就无所谓,我这个人处久了,你就知道我为人了。那,你今天就住下?”
“不,我行李放叠石桥,明天来行吗?”
“可以,你俩是同乡人?”
“不,她是广西的,火车上认识的,问声杨大爷,这里的社会治安怎么样,有拦路抢劫的吗?”
“不不不,那还了得,决不可能。我们这儿民风淳朴,连打架骂架都少见,你就放一百个心,住厂里更安全,24小时有人值班,我们厂有支厂警队伍,你就放心睡觉,四个人一个房间,也不算太挤,你嘛,”杨胡子指指另一个姑娘说,“也可以常来这里看看,凡外来客吃饭我们都不收钱,你就放开肚子吃好了,不过,荤菜是规定的,素菜随便吃,每天每顿都有荤菜。话得说回来,夜里还是少出去为好,十点前最好能回来。自从改革开放以来,这里一下子涌进不少外地人,社会治安远不如以前了,警察对外来人口特别关注。”
此后,那个在叠石桥做的姑娘也常来,但时间一长,来的次数少了,原因是,叠石桥是计件工资制,做得多,拿得多。
三个月试用期快到了,杨胡子问问带孙淑英的老师傅。
“她好像学过车工,操作熟练呗,热情高,学习劲头也足,接受力也强,目前我们加工的品种单一,如遇上特种零部件,就有可能不行。”
“学习总得有个过程,那就给她升级为正式徒工,每月发60元,以后逐年加。”
当那个叫孙淑英的外来女工做到第八个月时,厂工会负责妇女工作的副主席顾大姐,匆匆来到厂长室找杨胡子:“厂长,麻烦事来了,孙淑英说,她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小儿子杨伟华的。”
杨胡子十根指头插进浓密的头发里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说:“平日,我已注意到这一点,也找过伟华谈过话,我这小儿子怎么说才好呢?我一直关照过他,凡外来女孩子别靠得太近,危险,他呀,东耳朵进西耳朵出,是孙淑英漂亮脸蛋儿吸引了他。算了,问一声,孙淑英本人什么态度?”
“孙淑英说,她不愿嫁一个……啊,不愿嫁伟华,她要求人流,并要求赔偿,然后走人。”
杨胡子踱了几步,说:“大姐,你去医务室用试纸测试一下她的尿液,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把结果告诉我,让我想想。”
只过了不到半小时,顾大姐来了,说:“的确是怀孕了。”顾大姐指指那瓶子里变了色的试纸。
“把孙淑英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