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母子二人的目光望去。远处,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瘦高男人正朝陈家大门疾步走来。他似乎是感受到了母子二人的目光,抬起头望了望,摆了摆手,又继续埋下头小跑着过来。在他身后,是将要落下的太阳。太阳此刻红透了,像一颗缓慢爆炸的鞭炮,向外散开一天中最后的光,铺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是赛先生,他来了。
“赛先生!娘!你等的人是赛先生!他来了!快点哩!赛先生!”
陈寂万分焦急,一直叫唤的肚子在催促着他。
“唉,艾莘,哦,不,艾村长呐,”赛先生大喘着粗气,半伏下腰,脸胀得像夕阳的阳光,“呀,不比往日了,累死…”
“哎呦,赛先生,您快进去喝口水吧,菜饭全备下了,瞧给您喘得。”
艾莘脸上浮起些淡红的云来,像是秋来落叶碰了水面,衬着夕阳的红,泛起微波。
“不,不必了,饭就不吃了,我喝口茶就成,”赛先生缓过些气来,弯下身子,交代小陈寂进去吃饭,又直起身来,“咱进屋吧,要紧的事。”
艾莘虚掩住偏房的门,给赛先生倒上碗凉茶,凉茶与门外透进来的凉风交好,两个朋友结伴进入了赛先生的口中。
“赛先生,您咋这么晚才来?”
“哎呀,这事儿闹的,本来早就应该过来的,就它非要拖住我哩!”
“咋?它不让您过来?”
“是呀,它说它不愿意被送来,怕咱又要送它去祠堂哩!”
“它知道我要重修祠堂的事?”
“没,我还没告诉它,就是怕它听了又要发疯。”
“那还好,别告诉它,这事儿与它无关。到时候直接把它送出村去就成。”
“可它现在就是不愿走啊!”
“为啥不愿走?它想赖在村里?村里人都恨它入骨哩!况且它如今成了那种样子,才更是吓死个人!咋能留下嘛!”
“可它同我说它不走,说是宁可一辈子躲在我家里也不出去。”
“为啥?它不是还有其它族类吗?又都在山里。让它回去找它族类不就成了。当初说想要回去的也是它,这老鼠咋那么多主意哩!”
“就是因为要回去,它才怕的!它如今这样子,其它的老鼠咋能容得下它嘛!”
“那,那老鼠,当真变成您说的那样啦?”
“嗨,也是看着怪可怜的!”
“都到啥程度了?”
“毛秃噜完了。以前身上的那些脓包也都自个儿破了,流出脓血来,现在干了。起初还只是这些,现在,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我越是觉得不对劲了。”
赛先生被凉茶塞住了牙齿,用舌头在牙缝间抵了抵。
“咋不对了?”
艾莘杵着下巴,全神贯注,像个等待着故事的小孩。
“是又变了。”
“呀!你这人,倒是说个痛快啊!别半吊着!变成啥样了?”
“像,像,像个人。”
“啥!”
艾莘将凉气抢到自己嘴里,惊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发现自己也塞住了牙齿。
“哎呀!你小点声,别惊了外面的人哩!”
赛先生暂且收回了正在剔牙的舌头,一把将艾莘拉了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