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的戏台上。火把已经将漆黑的天空烧得通红。每家每户,除了奶娃娃和下不了床的老人都聚到了戏台,熙熙攘攘,像是在举行祭祀仪式一般。村民们本就对这姓朱的村长颇有怨言,平时总不见个人影,搞得神秘兮兮。现在又大半夜的每个理由就把人叫来,更是怨声载道。
“哎,这啥情况啊,大半夜的把我们叫起来,这姓朱的脑子有毛病吧!”
一个上了些岁数,头发如蛛丝一般花白稀疏的老汉蹲在人群中抽着旱烟,骂骂咧咧。
“谁说不是呢!这姓朱的啊,成天窝在家里,像是见不得光哩。我还听说他心眼可是歹毒!就成天想着咋算计人呢!活得像个半神仙一样,不吃不喝的。听说啊,他连那事儿也不做哩!”
一旁的吴寡妇被老汉的一句话给勾起了三八的虫。
“哼!这怂娃!老子跟老村长干活呢会儿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要不是那次老子饿极了去偷老村长家的鸡被抓到了!当村长的会是他?逑货!我待会倒要好好问问他!这大半夜的叫我老汉起来干啥!他要是打不出来!哼哼!叫他吃这个!”
老头挥舞了手中的烟杆,像个赶车的马夫。
“他怕是为了看住他那儿子,日了猪的朱文!哟!怕不留神就又给看跑了,再出来找个牛啊,鸡啊什么的!这一村的牲口怕都给他儿子祸祸了!”
后边又是一个黄脸的婆娘,引得众人窃笑。
“哟!看呐!来啦来啦!还提着个大口袋哩!”
老头站起身来,像只猪一样的往前拱着。
“大家安静!都静静!”
朱文敲起一支黄黑色的铜锣,铜锣中间窝陷,窝陷处向四周发散裂纹,每响一声,铜锣便是一阵疼痛。朱语的身后,跟这俩家丁拖着那装着大耗子的口袋,大步却沉重地向戏台走去。
“今晚!把各位乡亲叫醒到这戏台,是有个重要的,关乎到咱全村村民身家性命的,大事!要告诉大家!”朱语话才说完,戏台下便是一阵唏嘘,村民开始交头接耳,老鼠开会一般。“嗯。我知道,大家可能是对在下有些偏见,我也是早有耳闻,”朱语面露尴尬神色,但又苦于无人能替他说话,陈氏在家,何老七生死不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朱某人,身为一村之长!确实有诸多地方有愧于父老乡亲,也有诸多不称职之处,但这些种种的不是,朱某也确实是有难言之隐,才会如此。”朱语凭着火光,望着台下乌压压的人群,脑子飞速运转,想着要怎样才能够为自己开脱。怕是非要抵上些自尊的代价才能挺过今晚了。“大家也许早有耳闻,我朱某人,家门不幸,养下两个败家的儿子。大二作怪,小儿无能,实在是无颜在晃晃日头下面对父老乡亲。也只能整日藏在家中管教妻儿呀!”朱语将一张在火光下照应得清晰的脸背朝后去,又象征性地抽搐了两下头颅。“但请各位乡亲放心。我朱某虽然因为这些难言之隐极少与诸位会面,却不曾有一时敢忘了父老乡亲。我深知自己肩上的村长重担,便绝不会辜负了诸位对我朱某人的信任。即使我无奈深居院墙之内,也会无时无刻的为咱村子,为咱村民操心呐!村里的大小事务更不敢有些许的怠慢。也请各位乡亲信得过咱!”说罢便朝台下深鞠一躬,朝那空旷又拥挤的人群里强挤进一滴难得一见的眼泪。
“村长!是俺们误会您哩!”
之前那抽旱烟的老汉带头高呼了了一声,便噗的一声跪了下来,泪流满面。不只是感情所致还是被旱烟呛的。
村民们也纷纷效仿,双膝与冰凉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一时间嚎啕痛哭声响彻了整个村子。人群如浪潮,腰杆支配着上身起起伏伏,人声也如浪潮,此消彼长。俨然是一场颇为诡异的祭祀。袋里的老鼠被这突然的动静搞得一头雾水。这他娘的人类到底在想些什么?
“村长!以后咱就跟着您干!鞍前马后,给您当牛做马哩!”
“村长!您是大好人哩!”
方才那寡妇喊得最为动容,好像死了亲娘一般。
“村长!是咱对不住您哩!”
村民们七嘴八舌,一时忘了问个为啥要叫他们这大半夜的过来戏台。
“乡亲们,我朱语定不负了你们!”
朱语心头一阵暗喜,这么多年来一只困扰他的问题居然就如此轻松的被解决了,“老子可真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