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院子,此时是略显凄凉的。门口的几棵秃噜了毛的老槐树张牙舞爪地守在门前,显得阴森。或是因为死了人的关系,整个院子都是死气沉沉,只是偶尔见到几个下人也是慵慵懒懒。还好有几声婴儿的啼哭打破寂静,随之引起一阵短暂的骚乱。然后,然后,又死了一样没了动静。
“你,去把灵牌放到东屋,再点上几根香,记得把门给锁上。”朱语吩咐完下人,便随着陈氏一同进了屋里,“来来,让我好好看看我大侄子。哟,这臭小子,胖了不少嘛。”朱语抱过小陈寂,在他的脸上恨嘬了一口。
“呀,你轻点,别吓着他。来,让姑母抱着。”陈氏接过了陈寂。自从陈二死后,她便一直都是哭哭啼啼的板着个脸,此时见到侄儿,脸上才算有了些和气。
“你吩咐下去,叫所有下人和长工都收拾一下。想留下的,便同我们一同回去,亏待不了他们。想走的,我朱某也不会强人所难,把他们的卖身契还给他们,再给些盘缠,走便是了。你再带几个人看看这院子里还有啥能用的,也都整理一下,回头再送回府上。”朱语顿了顿,又仔细思索了一番,“夫人,你也去把房契和地契,还有值钱的东西都好好寻寻,特别是那把你们陈家的祖传宝刀,都带上回去,别到时候让人给偷了去。咱都替小陈寂给好好保管着,等他长大成人了,咱再还给他娶媳妇成家。是不是啊,小家伙,到时候姑父给你娶个漂亮的小媳妇!”小陈寂似乎是听懂了朱语的逗乐,跟着一块儿傻笑。
“哎,成,我这就去。你先抱着娃出去,屋里暗得很,今儿天气好,也让娃好好晒晒太阳,去去晦气。”
朱语正要抱着陈寂往外走去,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哎,你,你不是今儿早上的那谁吗?”
那正是早晨拦下送葬队伍,给朱语报告那老鼠逃走消息的村民。此刻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家丁的行头,正边扫着地边往朱语的方向慢慢靠拢,眼神还不自然地瞟着朱语。
“是哩,是哩,村长。我本来想等晚一些再去找您,没想到在这儿给您碰上了。”
那村民见朱语发问,便扔下了扫帚满脸堆笑地向朱语走来。
“那我不是让你带上几个人在村里到处绕绕嘛,你咋又上这儿来了。若是那玩意儿又伤人了咋办嘛!”
朱语不由得有些恼怒。
“是这,村长。我怎敢怠慢了您交代的事呢,”村民慌忙地解释道,“我之前一直和咱院里的这些个兄弟在外头绕着的嘛。只是后来听说您老要来院里接陈小公子,我才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哩。但另外几个兄弟还在村里头寻着呢,我一会就去寻他们哩。”村民腰杆弓得像一只弯虾,脸上一直费劲的维持着巴结的笑,再加上他本来年纪已经不小了,一脸褶子,像块久放在衣橱最底层的老旧衣服,叫人看得难受。
“那行吧,过晚一些你再来找我,”朱语说完话便抱着小陈寂往大门口走去,可还没走几步便又回了头,看见那村民依旧伸着个脖子笑着望着他,活像个讨食吃的老狗,“对了,你叫个啥名?”
“回村长的话,我叫何老七,在陈家干了几十年了。我爹也是在陈家干的,后来我爹死了,我也没走,还是留在陈家继续伺候陈二公子。”
“啊,那成。晚上再来吧。”
朱语敷衍的应了一声,便转身飘飘然的走了。
“这果真是树倒猢狲散呐,这陈二前脚刚死,这陈家的人便来巴结自个儿了,”朱语一边想着一边也是窃喜,“这人虽然看着有些讨厌,却难说可以为自己所用。听他说他家两辈人都在陈家干过,那一定是熟悉陈家事务的。况且,这样的人,意图如此明显,自己倒是也好控制,留下应该有些用处…”
朱语怀里的陈寂听出了姑父的心声,一个稚嫩的川字刻在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