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你是?”
陈二将头从双膝中拔了出来,便看到一个约莫十六七岁女娃站在他的面前。她身材平庸,从脖子至脚踝一马平川,但却显示不出精瘦的形体。面部颧骨突出,像是一直正处于进化中的人猿。双眼也没有神气,好像是出生之时本没有眼睛,而是大夫在她鼻梁的山根两侧用小刀划出两条缝便成了眼睛一样,且脸色蜡黄,整个人看上去犹如一朵正处花开期却长相丑陋的雏菊,不尽如人意。
“我是这家的丫鬟,负责屋里的杂事,夫人让我过来认个脸,你就叫陈二是吧?”
那雏菊开口了。
“哎,是我。敢问姑娘…”
那姑娘的脸似乎是被蜡黄的脸色给遮掩了所有表情,让人看着不适。陈二此刻心情也正是郁闷,也只想和她简单的客套几句。
“啊,叫个叶红就成,就这。”
说罢,便转身进了屋,像一阵风过,过后了无痕迹。
这女子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却没有支撑的起这样清高的样貌。在这样的对比之下,艾莘在陈二心中的烙印便愈发的深刻,使得他对佳人的思念也愈发的强烈。陈二拿起扫帚,心不在焉,却又矛盾的焦躁不安,他明知道自己现在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也不愿意再去多想,却怎样也抚平不了心中的波澜。自己是家人的,却也是自己个人的,此刻他的内心便是困兽,不,不是困兽,而是一只被栓柱脖子的瘦狗,即使挣扎,也是徒劳无功。
天色渐暗,四周起了灯火,陈二仍然杵着扫帚呆呆地立在原地。他像一尊落寞的雕像,只等着光辉的太阳沉入山中,便能够熬过了独自一人时不可避免地自我思考,自我为难。
“哎,那谁,陈三?陈二?开饭了,进屋吧。”
还没等陈二作出反应,叶红便又像幽灵一般的飘回了屋里。
陈二紧随着尾了过去,心中却已有了些不快。自己在村里时好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曾想,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竟被这丑姑娘呼来唤去的。他沉下脸,但又不敢多言,人在屋檐下,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艾莘她婶子年轻时便守了活寡,她才结婚没几天,丈夫便死了。那男人干农活时躲在田埂下拉屎,路边行径的满载货物的牛车翻了,连牛带车的全翻下了田埂,把他丈夫的屎包都压了稀碎。屎尿脑浆也全敷在田埂上,安安静静地等待一场大雨的冲刷。她婶子无儿无女,也没有再嫁,直到后来买来了同样命运悲惨的叶红,才结束了独自一人吃饭的命运。
屋里灯火忽明忽暗,一张桌子,一男两女,一个蒜苗炒肉,一个炒白菜,一锅萝卜汤,一碟咸菜,还有累成小山一般的馍馍,时而有人低头,时而有人抬头。
“夫人,在下有事相问。”
陈二一边馋着饭菜,心里还惦记着其它的事情。
“你说,不必见外。”
她婶子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她早就对陈二充满了好奇,却又不好仔细盘问,此时是陈二先开了口,她便起了兴趣。
“是这,我这次进山,除了砍柴以外,还想要寻一些草药。但无奈现在已经深冬了,我也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不知夫人可有什么法子?”
“草药啊,哎,这现在的光景,怕是并不好找。”
“有劳夫人了,我也知道这草药难找,但在下实在是有急用,请求夫人帮帮在下,只要能寻到,价钱方面,都不是难事。”
女人听闻到此,两眼更是放光,她早先便猜到了陈二定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如今陈二此话一出,更是激起了她的财虫。
“干脆这样吧,肥水不流外人田!艾莘她爸就是挖草药的,刚好那天救你之前也在山里刨了一番,八成现在还没将药材出手,等明日我跟你去问问。对了,你还没说要些啥药材哩。”
“便是些当归,麻黄,还有黄芪,白芍药,若是有些人参就再好不过了。”
陈二早就想到这老爷子定是有路子的,只是不便直说。刚好,明日再去他家,也可以顺水推舟地再看看那似根钩子,直扯着人心的艾莘。
“嗯,这些药材啊,黄芪,白芍药倒是用得奇怪,那就如此,干脆在问问有没有阿胶。那虽然不是草药,但也许也能够找得到,兴许还能派上用场呢。”
“那感谢夫人,在下先下去了。”
陈二顿知自己言失已被察觉,便只好慌忙搪塞,匆匆退去。
“夫人,这男人好生奇怪,他方才说的那些药材,不都是些给女人补身子的吗?莫非他已经有了家室,还出来招摇撞骗?”
陈二前脚才踏出门坎,叶红便朝着她婶子追问,但却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屋里归于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