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面穿衣镜狂暴的将袁思德手中的烛光投射出来。如同一个发光的大灯,将因为熄灭周边火烛而卷土重来的黑暗驱散殆尽。
袁思德并不满意仅仅如此,他一招手,便有了两个内侍上前,将放倒的镜架取出,装好了支架,然后将已经被雕龙画凤,极尽奢侈的镜框取出来安放好。
背面,是黑暗,而镜的面前,是一片光明。
内侍缓缓的推着镜架选择——工匠出于授意为底座安装了可拆卸的轮子,由于铺着地毯,旋转着的光线有如霓裳羽衣舞一样平稳而绚丽。
世子感觉自己这局赢了,没有谁能比这东西更能讨得王太后的欢心,自己世子位置想来能稳固一段时间。
陈柳只是觉得没想到后世司空见惯的镜子在包装和炫技后还能这么好看,果然不但成功要看质量,还要会宣传。
吴达在盘算自己以后卖镜子学到了,自己这朋友可是真会玩。倘若以后也是如此营销,自己便是倘若打点好之后直接开店也是大有可为。
倒是也有文官心怀疑这是不是算僭越。但是既然巡抚与镇守太监都未发话,自然也都不好说什么,只好静观其变,同时也满是羡慕。
王太后倒是在短暂的失神后陷入沉思,此物倒是超出了她的想象,若是直接送给皇后,恐有藩王勾结后宫之祸。且圣上一直像各勋贵求钱筹措军饷,若是被皇上知道,那么恐怕便会疑心自己王府的财物,恐怕袭封便会更难。
财不外露,古今同理啊,还是自己逼世子亮出来的,这种东西,还是放自家内,少让外人知道好。不过自己是王府,倒也不存在被人惦记宝物这说法。
当下便是吩咐内侍重修掌灯,终止了袁思德继续显摆镜子的行为。内侍将镜子重新装入了箱子内,她需要时间去思考,这个镜子到底能不能作为礼物送往京师。
“世子孝心可嘉。”王太妃只好先说这个来表示认可世子。
宴会便在世子的胜利的氛围下继续,待到按按传统可以移步后花园谈论风月之时,虽然天气寒冷,但是王太妃想着之前袁思德说的“需文武双全才俊”,便不顾世子劝说也亲移凤架,在一亭下坐着,世子忙令内侍取了各式暖炉置于四周。
但是陈柳和那些府学县学里的书生并不知道今天伺候在边上的内侍都是带着王太妃任务的眼线,而这一晚上虽然也是佳节又圆月当空,但是多了份寒冷,加上刚刚过完年,便是变成了一个联谊大会。纷纷互相打着招呼顺带客气客气地问问对方过年做了什么文读了什么书,或是拜见了哪位大佬。便有那早已准备好的人开始背诵那早已准备好,不知何时做的文章或是诗歌,而且一定要加句“不过是酒后偶然所得”“献丑,献丑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平日不显山露水是因为谦虚。
当然,也自然有那些觉得自己老成的或是不屑于干这种事的人,不过有的只是觉得这样出风头的太低级。比如说陈柳,正眉飞色舞的跟着李胜张生与他们的朋友讲述自己是如何被绑后跑出来的,当然,自己在持刀与对方对峙时的腿有多软自然不是重点。他也不担心这说多了会有什么问题,因为这本就是袁思德转告吴达“合适的时候在聚会时当故事一样说出来。”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此刻的听众除了这些好谈兵的书生,还有一旁的内侍。
这些内侍会在换茶水点心之时退下,实际是换班,换下来的人前去汇报自己的所见所闻。因此勋贵子女的跋扈,部分书生的互夸,高谈阔论几年复辽的自以为是,和陈柳的夸夸其谈都在汇总后由内侍汇报给了端坐于亭内的王太后,和边上候着的袁思德,世子朱存机与他的两个弟弟朱存极、朱存烳。
“那个叫陈柳的后生,是什么人,所言怎么有点像说书的内?”王太后用盖慢慢撇去了浮沫,轻轻地吹了口气,但没有喝,而是等着世子的回话。
“母后,他所言或许大体有所吹嘘,但是应该可信,其叔父吴达便是儿臣寻的护送镜子的人。吴达曾在交货时说过其侄被绑一事和捣毁一处破落贼人的巢穴一事,想来不会有问题。”
朱存极皱了皱眉:“二哥不如先解释下怎么找的是锦衣卫吧。”
“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百户罢了,他不过有关系能弄到玻璃罢了,这才请他一并护送过来。”
“好了,存极,难道我秦王府是区区锦衣卫能动的吗?现在锦衣卫便是没牙的老虎,又怎的害人?“王太后喝了口茶,将茶杯往桌上一放。
“不过想来也是有所夸张,但是既然有所擒获,自然已经上报有司,明日一问便知,做不得假。此子倒是有趣。”王太后便转过头来看着袁思德“道长以为如何?”
袁思德却摇了摇头,但是他摇头的目的是不愿太早就将陈柳捧上来,这样容易招来二位郡王的注意和打击,另外也容易被王太后怀疑,至于世子自是无所谓,不过是卖个人情,本身也不过是指望陈柳能在宴会上怼人,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半,想来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贫道以为,此子的确智勇过人,所行之事非常人所及,然,尚未见其谋略或文采,不如再看看,今夜还长,不急于一时。王府之事,不急于一春。”
然而世子以为陈柳并不能怼那些文人的想法很快就成了错误,陈柳不但是要怼文官了,他处在被书生即将围殴的边缘。
此事倒是说来也巧,无论是不是谈兵的爱好者,总要发表些高谈阔论之事来表达自己“忧国忧民”,譬如说,被围困的济南府。
“济南府城池坚固,且有山东巡按御史宋学朱、山东左布政使张秉文、济南知府苟好善,都是忠义之辈,有此忠义之辈之士坚守,外有我勤王之师,东虏必将折戟于此!济南,便是他们的坟墓,恨不能生于济南,与诸大人一道,灭此东虏。”却是之前故意侮辱陈柳吴达的那人在那慷慨激昂。
陈柳皱了皱眉:“他要是知道济南守不住的话还会不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