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丞相府的堂上,宋书怀先是饮了一杯侍从递上来的茶水,然后道:“下官也只是奉旨行事,还望丞相大人勿怪。”
杨继普笑呵呵道:“怎会?宋大人多虑了。”
宋书怀便向两侧的将士道:“众将士听令:我们今日奉旨查案,旨在查明案情,一概不许惊扰了府中女眷,也不得毁坏府上财物,违令者定斩不赦!”
众将士齐声答是之后便迈着整齐的步子去到院落之中吩咐兵士开始有序不紊的往各个院落之中去了。
杨继普看着逐渐隐没在院门之外的兵士们道:“宋大人,老夫听闻虽是同堂宴饮,却又几个人并无异样,不知宋大人可曾有了结论?”
宋书怀心知杨继普的言下之意,却道:“禀丞相大人,因案发突然,宋某一时之间也不好妄下论断,不如且待下官仔细查明之后,再来向丞相大人禀报案情。”
杨继普心中道,果然是只老狐狸,那就等你几日,看你如何说,再做定夺。
却说正在他们各怀心思之际,一队前往抄检的兵士回来复命道:“禀宋大人,下官在杨少夫人院落的阁楼之中发现了这一瓶荷花酿,闻着倒与花间袖剩余的那几坛是一个味道,下官便将它拿来与宋大人验明。”
宋书怀一听,忙命一同前来的仵作道:“快快查验一下此酒是否与花间袖剩余的为同一种酒,看看是否有问题。”仵作得了命令便拿出器具开始查验。
片刻之后,仵作得出结论,向宋书怀道:“禀宋大人,此酒正是与花间袖的同为一种,且这酒亦含有剧毒,同花间袖中的荷花酿的毒当为一种。”
宋书怀命:“将查验结果记录在案,莫要遗漏。”
杨继普一听心中直如遭了雷击一般,轰隆隆乱作一团,然后道:“这不可能,我府上的荷花酿怎会含有剧毒呢?”虽是如此说着,心里却虚了起来,这个殷慕贞素来混账不知轻重,难不成是她气恼宗茂流连妓馆便出此下策,这也是保不齐的。
但见宋书怀转头向杨继普道:“丞相大人莫急,下官也觉得此事定有蹊跷,不过既然查出这个结果,势必是要详查出个所以然的。且待下官将杨少夫人请来一问究竟吧。”然后又向刚刚前来复命的将士道:“去请杨少夫人来一趟配合查案。”将士得令之后便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殷慕贞和她的两个侍女侍蕊、宜然便在将士的催促下哭哭啼啼地赶来了,一见到杨继普和宋大人便跪下道:“父亲大人,宋大人,我真的不是知道怎么一回事的。”
宋书怀道:“知道与不知道都不打紧,还请少夫人随宋某走一趟刑部,待案情明朗之后,定会给丞相大人和少夫人一个交待。”说着便命兵士们将殷慕贞押送回了刑部。”
那殷慕贞一边由兵士推搡着往外挪着步子,一边高声地叫嚷着:“父亲大人,救我,父亲大人,救我,我是被冤枉的!”宜然由兵士押着随在后边也高呼着冤枉,倒是身后一并被押出去的侍蕊淡然一些。
见殷慕贞她们的声音渐飘渐远,宋书怀方向杨继普道辞:“今日下官打搅了,改日再来谢罪。”然后便率着众多的将士们出了丞相府。
见宋书怀他们走远了,杨继普方才就近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整个身心都感觉疲惫极了。时至今日,他身边竟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宗繁死了,宗茂死了,严馥瑞死了,一众的门客也都死得差不多了,难道这些都是那念奴一手造成的吗?她何以如此算谋,不,一定还有宋书怀、余琩澈、应该还有云乾施吧,或者,还有……他不敢再接着想下去。
杨继普觉得这么多年来,从未如此疲累过,可是如今这危急关头,他却没有倒下的资格,只能硬撑着往下走下去,否则不止他数十年的经营荡然无存,就连阖府上下、一家老小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他叫来心腹随从,悄声命令道:“你马上去花间袖,替我去杀一个人……”那人得了杨继普的密令之后便匆匆出去了。
这时,杨郁言搀扶着母亲来到了杨继普面前,只听杨继普急忙道:“郁言,你母亲身子不好,怎么劳动她出来了,今日这风还是有些凉的。”
杨夫人因方才走路走得急,剧烈地咳了一阵子方才渐渐地缓过来,杨郁言也顾不得说话,慌忙地帮母亲捋着后背。杨夫人缓过来一些之后,依旧喘着气道:“员外,你莫怪郁言,是我自己要来的。这些日子,我病着,多亏了有她照料着,只是,不过短短几日,为何元宵节时都还好好的,如今却变成了这样,竟然宗茂和致修两个孩子都遭此毒手!你身为当朝宰相,岂可如此任人欺凌?”几句话便已说得杨郁言泪水滑落、泣不成声。
杨继普叹一口气道:“这一两年来,我这个丞相也不过剩个虚名而已了,还不是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实在是对手太过强大了。”
杨郁言拭去泪水道:“对手太过强大?父亲所指的对手是?”
杨继普半晌沉默之后,方叹口气道:“花间袖、余琩澈、宋书怀、只怕还有皇上……”
杨郁言诧异道:“若说花间袖,我是一直看那念奴姑娘心怀不善的,余大人和宋大人或许也会为了利益而与父亲为敌,只是皇上为何……”
杨继普无奈的笑笑,然后道:“岂不闻臣强而主弱吗?皇上想削弱我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了,本想着靠着半世经营撑个十来年不成问题,届时再辅佐一个新君主便可昌盛几世,只是不想,不过短短三四年,便已是如此光景了,当真叫人唏嘘。”
杨夫人想着方才杨郁言的话,然后看着女儿道:“你为何一直看着那念奴姑娘心怀不善,她对你做了什么?”
杨郁言心中顿时涌现出当日场景,念奴的一颦一笑都似是精心设计的,可是元致修却丝毫看不出来,还处处维护她。直到,将自己的性命交与了她。虽是胸中心绪激荡,杨郁言却不肯表露,唯恐这风雨飘摇之际父母亲再为自己的事情忧愤,便摇摇头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女儿向来不喜欢她那惺惺作态的样子。”
杨继普徐徐道:“都怪父亲啊,当年急欲巩固势力,不想却被人这样利用。”一家人又是一番伤怀感叹。
却说宋书怀由丞相府出来之后,便直接去往了花间袖,见到念奴之后,心中直暗暗感叹道:较之几年前,她果然是变了模样,虽是五官并无大变,却再不是当年那般的乖巧伶俐模样了,眉眼之间更多了两分的孤冷气息。
念奴见到宋书怀便跪下道:“民女念奴拜见宋大人,今日花间袖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骇人,还望宋大人为民女做主。”容兰也随着念奴跪了下来。
宋书怀坐到正座之上后,看着念奴方才缓缓道:“你是何人?”
“民女念奴,是这花间袖的主人,这位是容兰,花间袖的姑娘。”念奴恭恭敬敬道。
宋书怀道:“念奴,你且将今日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叙述一遍于我,不得有半字虚言。”念奴闻言,便将今日瑾瑜台中所有之事一一道来。
宋书怀听完之后向容兰道:“方才念奴之言可曾属实?”
容兰叩首道:“句句属实,容兰愿意为证。”
宋书怀道:“那便好。事发于你花间袖,所涉及人员又颇多,你二位身为花间袖中人,自然也难洗嫌疑。不过,本官办案向来秉公依法,绝不使一人枉死,也绝不令一人含冤,定会查证翔实的。只是在这案情未明之前,委屈二位暂居花间袖,不得外出,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真凶便会水落石出的。”
念奴和容兰再拜道:“民女谨遵宋大人之命。”然后便由兵士和丫头们护送着回了房间。
杨继普所派去的心腹绕着就花间袖周围转了一圈,见无处下手,便只得回府向杨继普复命去了,只听他跪着向杨继普道:“丞相大人,请恕属下无能,我去晚了一步,如今宋大人说花间袖出了这样大的案子,每个人都有嫌疑,为了案情进展日夜都令重兵看守着那里,连一只苍蝇都难以进出。”
杨继普听完道:“知道了,你且下去吧。”然后便独自坐在书房之中许久。
念奴房中,容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在念奴的邀请之下坐到了坐榻之上,而后道:“念奴妹妹,外面虽是戒备森严,我却是不担心,我知道这名为监禁,实则是来保护我们的,只是我担心那之桃,她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那样迅速地就逃了。”
念奴笑一笑,然后道:“姐姐莫要担心,她自以为掌握了机密消息,其实于今日而言,并不关痛痒,不碍事的。”
容兰便道:“那就好,念奴妹妹,如今,不管胜算几何,你都要保重自己。虽然我仍然不知道你所谋何事,但我总觉得那些人是不好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