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茂闻言便道:“她一向康健,如何我一离开府上,她便病逝了呢?且那时我在外面本来早就该回去了,却莫名其妙被绊住了脚,又逗留了那些日子,后来细细想来,这定是一场阴谋。我自知如她那般美貌灵巧,定会招人妒恨,梦窈,你自来与鸿影的交情非比寻常,我听说你知道一些鸿影的死因,还望据实以告,杨宗茂感激不尽。”
梦窈一听便红了眼眶,道:“我知道的也不太确切,只模糊知道跟少夫人和二公子相关。之前鸿影曾回来过一次,还道少夫人木讷不管事,因公子赠与她的宝石摔了一角,便想着请二公子帮她修复一下。后来在取回宝石之时,少夫人便一口咬定鸿影与二公子有私,那宝石就是证据。那时鸿影因想着让公子回来做主,少夫人恐事有变故,便说已经请示了丞相大人,命人当场将鸿影以刀杀死了。事后少夫人因恐书雪泄露机密,便想着将他灭口,所幸书雪机灵,见势不好,便悄悄逃走了。不过逃离京城之前,她见过之桃,那是鸿影出事的第二天,因之桃出去为花间袖买些香料,偶然间碰见了书雪乔装了正要出城去,书雪也瞧见她,说正缺些银两,便将之桃拿出去的银两借了走,说自己攒的银两一直由半夏替她收着些,只悄悄地管半夏讨了便是,也不必叫别人知道她们见过,然后就不知所踪了。这些话,之桃因知道事关紧要,也不敢乱说,只是最近流言纷起,又都说得八九不离十,之桃思虑许久,方才与我说了。”
杨宗茂听着梦窈的话,气得牙齿被咬得吱吱作响,半晌之后方道:“可怜鸿影竟被如此残害,在她那般无助之时,我却不能守护她……”
之后梦窈道:“那时本还羡慕鸿影如愿嫁入了相府,谁承想……这几天我回来后便听说了你来寻我的事,只是念奴似是有意不让我见你的意思,竟每日安排了我出去,连这几日阴雨都不曾让我停留房中,幸得今日她出去得急,没有来得及安排。”
杨宗茂恨恨道:“她秉承我父亲的意思办事,自然不希望我知道这些,不过是父亲和严馥瑞的爪牙而已!”
片刻之后,杨宗茂心中一直回想着梦窈方才的话,仿佛鸿影当时的一举一动都万分真切,杨宗茂的脑海中一直闪现着鸿影惨死的情景。不觉心中恨恨道:还不是那殷慕贞的好手段,真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心急,如此不顾体面!还有那杨宗繁,他也未必干净。最令人伤心的还是父亲,他竟为保全杨宗繁的那一丝虚名,而纵容殷慕贞行凶,这叫他如何不恨呢?
只是鸿影早已死去,如今再做追究也无补于事,且定会惹得父亲不悦,好容易才扳回一些的局面又会瞬间倾塌,纵是杨宗茂心中愤恨万千,却只能无可奈何。
虽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杨宗茂亦是在梦窈这里坐了半日方才回府。
见杨宗茂一回府,殷慕贞便笑盈盈的迎了上去,想要接过他手中的披风,道:“夫君可算是回来了,今晚我亲自为你煨了汤,已经回锅热过一遍了,再晚些可又要凉了。”
杨宗茂也不说话,只有气无力地将披风扔在了身旁的椅子上,然后便转身进了书房。殷慕贞心下觉得奇怪,却不明就里,便悄声问跟着杨宗茂出去的小厮道:“这大半日,公子去了哪里?老实交待,否则,你是知道的!”
那小厮慌忙跪下道:“奴才不敢撒谎,今日午后公子便去了花间袖。”
“花间袖?公子跟那念奴不是早就不怎么往来了吗?如今鸿影那狐狸又不在了,他去那里做什么?”殷慕贞弯下腰,直直地逼视着那小厮。
小厮唯唯诺诺道:“不是去找念奴,是去找那里的梦窈姑娘。”
“怎么那梦窈又勾搭上公子了,她们花间袖还真是找不到别的人了吗?”殷慕贞杏目圆瞪道。
小厮赶紧道:“公子去只是说要去打探一件事情,具体什么事情也没告诉我,我只在外面堂上吃茶来着,公子没让我跟进去。”
“打探事情,他去花间袖能打探什么事情?”殷慕贞轻声自语道。小厮也不敢抬头,只以为还是在问他,便道:“打探什么,奴才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二夫人既然出身花间袖……”
这时杨宗茂突然怒气冲冲地闯过来,向着殷慕贞道:“你究竟还要做什么?你做的那些难道还不够吗!”
殷慕贞一听杨宗茂的话有所指,哪里肯轻易认账,便想着先将这水搅浑混过眼下再说,只听她道:“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杨宗茂的事!你自己拍着良心想一想,我殷慕贞自从嫁给你,哪一时一刻不是为你和儿子操碎了心,带来的嫁妆哪一件不是派做了你杨家的用途?你整日地寻花问柳我也从未说过什么,还是那般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你不领我的情便也罢了,倒处处疑心我,叫人如何不心寒?”
杨宗茂一听殷慕贞又将这些听得耳朵都磨起茧子的话搬了出来,心中无比烦闷却又不好与他再做理论,恐她又说出什么不堪的话来,便只摇着头离开了。
此时的念奴正闲来无事,拿起剪刀剪了灯花,只见那灯烛又向上跃了一跃,愈发明亮了,念奴看着笑笑道:“芙影,你去命人将话传与严馥瑞严大人罢。”
芙影正看灯花看得入神,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口问道:“命谁去传呢,传哪些话呢?”
念奴不由得气恼得抬起胳膊,以手指节儿敲了敲芙影的额头,道:“以严大人那般谨慎的性格,自然是请他的自己人去传与他听了。”芙影马上会意,也知道了此刻的重要性,便赶紧出去了。
却不料正在杨宗茂行至院门处,准备出门之时,杨继普身边的一个小厮急忙忙寻了来,看见杨宗茂便道:“大公子,丞相大人让你过去一趟,出事了。”
杨宗茂一听,便顿时将心中的烦扰抛却,紧张了起来,遂与小厮一道来到了父亲院中的瑜宁堂,谁知一进去便看到杨宗繁也在场,心中更多了两分的忐忑不安。
看见杨宗茂进来站定,杨继普便道:“刚刚接到宫里传出来的密报,说是我们上次送给娴贵妃的那些礼物出了问题,你们可知鸿影那块宝石的来历?”
杨继普一席话说得杨宗茂兄弟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父亲所言何意,只见杨宗茂略一思索便道:“这宝石是当日宁穰赠于我的,我又将它送与了鸿影,至于宁穰是由何处所得,便不得而知了,不知这块宝石有何问题?”
杨继普叹口气道:“今日下午酉时左右,四皇子突然倒下了,目前还不明原因,只是我们的人说当时一位宫女因奉娴贵妃的旨意去拿一只玉盅来盛甘露,无意间打开了装那块宝石的匣子,见到宝石上面渗出了一颗颗血红的露珠,犹如红透的石榴子一般,因为觉得可爱,便拿过去给娴贵妃和皇上看,谁知四皇子顽皮,竟将那露珠接入手心玩了许久,后来又吃了两块点心,便突然鼻孔出血、人事不知了,皇上随即唤了太医来瞧,却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四皇子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
杨宗茂道:“即便是四皇子有个什么,也未必就要怪罪到我杨家的头上吧?好歹还有那向知荣顶着呢。再者,那宝石既然在宫中这么些日子都无事,也不能今日出了事,就说是宝石的缘故。”
接着杨宗繁也道:“那宝石也曾在我手中数月之久,我日日拿在手中雕琢,若说它有问题,如何我却平安无事呢?”
杨宗茂听得杨宗繁之言,又想起了鸿影之死,到底心中有些不自在。
杨继普听了两个儿子之言道:“希望如此吧,不过目前局势,皇上对我们的态度也一直摇摆不定,就怕那起居心叵测之人趁势打击、挑拨离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终究有这样的把柄在他们手中。眼下,只希望四皇子平安无事吧,我们好容易重新稳固起来的局势,是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动摇了。”
兄弟二人又认真劝慰父亲一番,好容易稍稍劝解开来一些之时,又有人冒雨前来禀报道:“报丞相大人,方才我们的人前去接应消息,却听说宫里我们的人让皇上下旨拿了,只怕是大事不好。”
杨继普听到这一消息,心中顿时升起一团急火,直惹得他咳了半日。杨宗茂急得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如今宫内情势如何?”杨宗繁也急得直转圈儿。
突然杨宗繁道:“花间袖的念奴姑娘耳目倒是灵得很,各方面的人熟悉的都不少,不如我们向她问一问吧。”
“她一个青楼娼妓能知道什么要紧的消息?不过沽名钓誉之辈而已。”杨宗繁不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