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道:“是关于鸿影的死因,其实那鸿影是被殷慕贞诽谤诬陷而谋害死的,这一点杨大公子定是早有察觉,只是不知道具体细节,我今日便请姐姐传与那梦窈和之桃这其中的细枝末节,凭她二人的口舌之功,定能将此事传得满城风雨,只是姐姐自己要避讳一点,莫要引火烧身。”
容兰道:“这倒不难,梦窈和之桃都不是省事的,但这二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为我们所用。”
念奴与容兰二人细细地将鸿影之死说明白了,之后又说了些许无关紧要的体己话方才散去。
念奴说了这半日,也早已乏了,便闭上了眼睛,想要养一养精神。看着容兰走远了,芙影和翠鸣才走上来,道:“姑娘,容兰姑娘可靠吗?”
念奴依旧微闭这双眸道:“她是个聪明人,必不坏事。有阳关大道,她又何尝愿走那曲折的羊肠小道呢?”
见念奴实在疲累,芙影便扶着她躺好了,由她休息一会儿。
却说那杨宗茂因鸿影死去后,父亲便有意重用他一番,又因办好了两件差事更得了父亲的赏识,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殷慕贞又岂是木头人儿,看着杨宗茂高兴的时候,便近前变着花样地哄他高兴了,又兼公婆的说和劝慰,夫妻二人便又渐渐地和好了。
只是这些日子丞相府也渐渐传了起来,道那日鸿影的死其实是另有原因,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甚至连鸿影死前说了什么都一字一句地复原了出来。
杨宗茂也闻听了这风声,又细细地深究了来源,原来这话是花间袖的梦窈处传出来的,这就不奇怪了,鸿影本就与梦窈交好,许是她私下里与梦窈说过什么,不如这几日借机去向梦窈打探一番。虽是人死不能复生,到底与她真心好了一场,又岂能叫她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呢?
于是杨宗茂这几日总是有些心不在焉似的,一有机会便去花间袖,接连去了两日,皆扑了空,丫头们都道梦窈姑娘被念奴姑娘派出去了。
其中还有一次,杨宗茂出来之际正巧碰上了念奴回来,念奴笑盈盈地与杨宗茂见了礼,却见杨宗茂似是心事重重一般,头也未回地离去了。
念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笑,然后对芙影道:“是时候传话过去,叫侍蕊多说两句话与他们听罢。”芙影点点头后便扶着念奴的手臂回房去了。
回至房中,见桌上放着两只匣子,此时翠鸣道:“姑娘,这是你上次问王大夫要的补身的丸药,还有一盒便是香芩草了,王大夫一并送了来。”
念奴将两只匣子一一打开查验后,道:“王大夫果然好神速,这么快便送来了。芙影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再去拜访元大人和夫人。”
这两三个月以来,杨继普与严馥瑞各忙各的,倒是无人来过问念奴了,许是他们已经验证了,单靠声色和暗中监视并不能真正笼络人心,于朝堂之事的助益并不太大之故吧,念奴倒落得清静,每日间少了些许虚浮的朝中官员,倒多了些真风流的俊雅名士。
但念奴一直病体未愈,便皆安排了梦窈和容兰用心接待。自己只接待前来探病陪伴的云子衿,且云子衿因见念奴身上一直不大爽利,也不肯留宿,唯恐打扰了她休养,便只在下午时分来瞧她,其余时间都留与她休息之用。
且这些日子以来,念奴也渐渐的将花间袖的一些事务暗中交与了容兰打理,只说是容兰的口舌不及梦窈灵巧,来寻她的客人又不多,故而由她帮着分担一些。梦窈倒也不理论,乐得享受念奴的推崇之辞。
许是辛劳了许久倦极了,也或许是王大夫的汤药之效,这一晚,念奴倒是难得地睡了一夜安稳觉,次日醒来,便觉的神清气爽,似是好久没有这样的轻快过了。
念奴由翠鸣和芙影安排着,着了一袭青碧色间葱绿的衣裙,梳了略带一两分俏皮意味的朝天髻,又淡淡地施了脂粉,直如那小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妙龄女儿一般惹人疼爱。
劳元府门房通报之后不大一会儿,元致修便亲自迎出来了。念奴见了先是施了一礼,然后道:“元大人何必亲自来迎,命丫头来通传便可。”
元致修则道:“理应如此,念奴姑娘太过见外了。姑娘来得正巧,梅立鹤与丁玟世他们也都在,刚刚还在提起姑娘呢,都说这段时间事忙,好久没有见到姑娘了,也不知身体康复没有。”
“劳诸位费心了。”念奴再一点头致意。而后随着元致修来到了东院的报菡厅,进门之后目光一一扫过,不仅那几位富贵公子都在,杨郁言也在坐。
距离那夜时隔将近两月,看来杨郁言恢复得也还不错的样子,只是较之前瘦了一些。念奴娇俏地笑了一笑,施了一礼道:“元夫人安好,众位公子安好。”
元致修道:“念奴姑娘莫要多礼,快快请坐吧。”
念奴便在元致修的邀请之下落了座,还未及念奴开口,只听一向口快的丁玟世道:“两月不见,念奴姑娘越发娇艳了,方才我们几个还在担心姑娘的贵体,看来竟是我们多虑了。”
念奴笑笑道:“多谢几位公子费心,如是念奴再不好起来,岂非辜负了几位公子的殷殷情义,实在是罪过。”几句玩笑话便已令在坐的几位公子笑逐颜开,然后又转向杨郁言诚恳道:“因上次之事,念奴深感愧疚,又恐夫人伤了身子,便求了为我瞧病的王大夫,问他要了一些补身的丸药,最是灵验的,今日特地拿来献给夫人,还望早日安康。别看这王大夫也是小地方来的,医术却是高明的很,许多别人瞧不了的病,他两三剂药下去便能好个七七八八。还有,这一匣子便是我上次用的那香芩草,与茶一起烹了,最是助益的,今日便拿来赠与元大人,以谢当日救命之恩。”
众公子又纷纷玩笑道:“有没有我们的呢,念奴姑娘可莫要偏心。”
念奴闻言便道:“如今只得了这一小匣子,改日再得了再赠与诸位公子罢。”一言既罢,又赚得了在座公子的好些取笑。
丁玟世道:“我们可等不了那么许久,想要品尝之时,我们只管来致修兄这里讨要,致修兄既得了这稀罕东西,就不要嫌我们烦了。”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元致修道:“哪里的话,就是要大家经常聚一聚才热闹,也方是大家不见外的情分,说什么烦与不烦的呢。”
大家说笑之余,却无人注意到杨郁言那张淡淡的脸,她心里如何不知道应该保持大度才好,想她宰相千金的修养怎会不如一个烟花女子,只是听她方才之言,似是句句诚恳,却是字字绵里藏刀,又刻意提起那夜之事,可是听了这样的话,这一众公子却是丝毫觉察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杨郁言却也发作不得,不能叫人小瞧了她相府千金的气度,也只能默不作声。
大家说笑了好一阵子,又在元府用了晚膳,才一道向元致修夫妇告辞而去。
众人散去之后,元致修便注意到了杨郁言的脸色不太好,走上前去询问道:“郁言,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脸色可不太好看。”
杨郁言道:“怎会不舒服,就算是不舒服,也有那念奴姑娘送来的丸药,大人放心罢。”
这两句话却是说得元致修摸不着头脑,她是因何事恼怒了,是念奴姑娘吗?可是念奴姑娘今日可是特地来看望她的,这女子的心思当真是不好捉摸啊。但看那念奴姑娘却是如男子一般豪爽气概,倒叫人心生几分敬佩之意。
既是不解杨郁言之意,元致修又恐说错了什么话而惹得她心生不快,自从小产之后,杨郁言就变得时喜时悲的,也不见得有什么意思的一句话,就惹得她心生厌倦,也不知什么事情,又莫名的高兴一阵子。此时元致修也不敢多言,只默默将她安顿好之后,捧了本书来看。
这做派落在了杨郁言的眼里就不那么简单了,她虽是闭着眼睛躺着,却是心中感伤万千,怎么也睡不着,不一会儿,便悄悄地流下了两行眼泪。不巧元致修正看书看得出神,竟也未曾察觉。
许是前段时间艳阳高照的久了,这几日竟一连几天不曾停歇地下起雨来了,似是这些雨滴沾染了太多的尘埃痕迹,惹得人人都内心沉重起来了,处处也不见欢笑一声。
却说这日杨宗茂依旧前来寻找梦窈之时,梦窈正巧雨中烦闷无事,在房中在与之桃描花样子,听见小丫头前来通报说杨宗茂前来,着实吃了一惊,下着雨他如何来了?心中虽是诧异,却还是赶忙请了进来。
杨宗茂见到梦窈之后,先是隐藏了心思与她闲话了几句,直到梦窈感慨道:“想当初鸿影与我那般要好,只可惜她偏偏福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