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不过这大块的信州水晶石还真是未曾见过,如真是得了,我好拿它镇馆。只是,为何信州的官员会千里迢迢赶来京城专程送这水晶石呢?”念奴不解其意道。
“原也不是专程送水晶石的,而是有一些话要说。今日一早,我去向父亲请安之时,曾无意间听到兄长与父亲说到,严大人在信州老家的姐夫因强占同乡田产而导致了人命,被人状告抓进了府衙,偏这信州太守又不识得严大人的姐夫,一时疏忽便判了刑。这严大人行事虽是万分谨慎,无奈却管不住家中的那些不争气的亲戚,便只说不去管他了。但这严大人毕竟跟随父亲多年,功劳颇深,父亲便命兄长寻人传个话与那太守,叫他将这事周全了,那太守也是个伶俐的,一接到传话便令人回话说过两日便携上信州特产的几方水晶石前来谢罪。”杨宗繁悄声到念奴的耳边道,一见念奴没有赶他,便又趁机搂住了念奴的脖子。
念奴趁机依偎在杨宗繁的怀中,娇怯怯的声音道:“原先只以为这严大人是再世诸葛一个,不曾想竟有这样的亲戚。”
“可不是,这严大人平时最是谨慎的,容不得什么错处,所以这事他着实羞恼,宁愿不去管他那姐夫,也不想被人知晓这事而尊严扫地。”说着,杨宗繁便伸手捋了捋念奴的及腰长发,念奴又反过身来搂住了杨宗繁的脖子。
是夜,一夜温存自不必提。
次日,念奴正在影辉池旁的廊腰缦回之中看那开得正盛的荷花,却听芙影来报那位云子衿又来了,念奴直摆摆手道:“就说我今日已安排下客人了,请他改日再来罢。”这云子衿自从观莲节那日于瑾瑜台认出念奴之后,便经常前来寻她,念奴本不愿见他,不想牵扯过多,且貌似那杨宗茂十分不喜这云子衿,言辞之间也曾颇有微词,念奴就更加不便留他了。却因他为正二品参知政事云乾施之独子,终究不便明着拒绝,只再三推辞中偶尔留他宿了两晚,哪知他却经常前来。
渐渐的,念奴慢慢了解了许多杨继普与严馥瑞之间的利益关节,这杨继普除了陈自杰兄弟二人和亲家殷笙及儿子殷慕宁负责为其敛财之外,还有一众官员攀附,其中为首的便是严馥瑞,这严馥瑞因要避嫌保身便不肯沾染钱财之事,也是位十足十的老狐狸,在攀附杨继普之余,自己在朝廷中做足了清正廉洁、忠君爱民的表面功夫,让人抓不住错处。而杨宗茂虽然年轻气盛却野心极大,早就存了三代为宰的心志,故而一早就涉足政治,却因对严馥瑞的行事作风心存芥蒂,因而时时多有提防。杨宗繁却不问政事玩心极盛,只想做一个闲散公子。
这日,应严馥瑞之约,念奴再次换了寻常衣裳乘着素色小轿由偏门进了严府。
见到严馥瑞后念奴先深深地施了一礼,然后方才应严馥瑞之请落座。念奴依旧如常微敛神色将这一段时日的情况回复完毕之后,严馥瑞满意地点了点头。
请侍女再为念奴续杯茶后,只听严馥瑞徐徐道:“听说云参知之子也时常去往你的花间袖?”
念奴心下一转道:“原本是来的,不过因杨宗茂公子道他父亲不识抬举,丞相大人曾多次着人请他去府上小聚,他几次三番都推辞不去,还时常发出一些不同之声,自杨公子如此说过之后,念奴便不敢留他在花间袖了。”
只见严馥瑞呵呵笑道:“念奴姑娘行事谨慎是严某最为看重的,不过既然替丞相大人办事,完全领会他的意思才是最为重要的,丞相大人一向认为多结交些友朋是至为重要的,往往在关键时刻多一个声音认同,会起到决定性作用,而这云参知官居二品,在朝堂之上也是一个至关重要之人,即便做不了朋友,也万万不要做敌人。杨公子毕竟年轻,事情经历得少。”
念奴点头道:“念奴明白,请丞相大人和严大人放心。另外,严大人姐夫一事,丞相大人与杨公子已经替严大人打点好了,大人不必烦恼。”
只见严馥瑞神色微微动了一动,遂又笑呵呵道:“哦?那就先谢谢念奴姑娘了,看来丞相大人请姑娘来真是明智之举,省了我们许多的周旋功夫。只是,姑娘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念奴一听此言,便有意面露难色道:“是否念奴多话了。”想必此时严馥瑞的心中已是一千个不舒坦了,念奴便趁热打铁道:“望严大人勿怪,念奴只是听杨大公子无意间提起此事,又看严大人眼下微微有些浮肿,想来是思虑甚深伤了脾胃,夜间又不能好生休息之故,便想着严大人定是为此事而烦心,考虑让大人早些安心,才多此一言。”念奴深知这话听在严馥瑞耳中,势必会再加重一些色彩,他本来就忌讳此事,念奴再如此渲染一番,怕更是触及了他的痛处。
只听严馥瑞呵呵笑着道:“姑娘好意,严某感谢还来不及,如何会怪罪呢,姑娘多虑了。”
念奴见话已说到,便小心翼翼地起身道辞,严馥瑞也不相留,起身相送至桑榆堂门口。
想来这严馥瑞心中是极不舒服了吧,本就羞恼,这话却还是由她念奴口中说出,不过一个股掌之间的玩物而已,竟比他还早得到消息,这杨宗茂也太不像话了,竟将如此之事随口说与一个娼妓玩乐。念奴却不肯露出异常神色,只如平常一般回了花间袖。
回到花间袖后,念奴便找来了鸿影到房间私下说话。见鸿影进门,念奴便笑盈盈地请她坐到身边来,落座之后便听念奴道:“鸿影姐姐,这些日子为花间袖操劳了,人都瘦了一圈儿,念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
鸿影见平日里念奴待她不过淡淡的,偶然间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受宠若惊道:“妹妹哪里的话?不过是分内之责罢了,妹妹太见外了。”
“妹妹绝不是客气之语,而是发自诚心而言。论姿色,姐姐在我们姐妹几个之中毋庸置疑是最好的,虽长了念奴几岁却也是正当青春,因记挂着姐姐的扶持之恩,又感念于姐姐待人坦诚,妹妹便想着早早地为姐姐打算下,不知道姐姐对那丞相大人之长子杨宗茂可还满意?”
一听念奴此言鸿影的心早已乘着轻快的风儿飞远了出去,想那杨公子的家世背景,想他的年纪容貌,且不说日后上岸能寻得这样的人家,便是现在能有这样的恩客也是美事一桩呢,只见鸿影略一思索道:“这杨公子不是妹妹的恩客吗?如何要让与我?”
“姐姐是知道我的,我既存了留名千古的志向,必要施展一番才华的,只因这杨公子强势太过,处处总要拘着我,我见谁不见谁都要看他的脸色,这实在不是妹妹想要的,如今只望姐姐能帮我这个忙,让我早日摆脱他的束缚。”念奴说着便握住了鸿影的手。
鸿影一听,便回应道:“妹妹放心,姐姐定帮你这个忙。只是杨公子如今待你情重,我又如何能引得他的注意呢?”
只见念奴笑笑道:“这不是我们姐妹的看家本事吗?只要我们姐妹同心合力,还有什么难的,如是姐姐对他还满意,他日念奴亦可帮姐姐嫁入他丞相之府,即便是为妾室,也终究好过委身其他人。”
鸿影有些羞涩道:“那便先谢过妹妹了。”然后二人又交心谈了许久,方才散去。
这日卯时方过,念奴便拿着一封以蜡固封的信要亦昭务必快马加鞭亲手交与宋大人,亦昭得了指令后便便可不曾耽误的出去了。
原本念奴并不想与这宋大人再有往来,只是冷静过后想来,这宋大人之策也不无道理,当初不想她以卵击石也是保全她的意思,这世上之事,虽不同谋,却亦可同路。
近几日,皇上与以刑部尚书余琩澈为首的几位近臣经过几番商议,决定于杨继普这盆烈火上再浇上一壶油,因杨继普已位极人臣金玉之物一概应有尽有,能赏他的也只有虚名而已了,便又欲赏他家一个正三品翰林学士,至于由哪位公子来承袭尚无定论,皇上便着严馥瑞来问询。
严馥瑞因前几日之事依旧心存芥蒂,且因杨宗茂一直不太喜欢自己,恐他势大之后会为难自己,倒不如顺手扶持一把小公子来得稳妥,看得出来丞相大人对这小公子也一直爱护有加,只是有待历练而已,眼下他既已满十五岁,是该历练历练了,于是便举荐了杨宗繁承袭这正三品翰林学士。
待到旨意下来,杨继普心内自然是乐开了花,虽然如此一来长子的品级差了半级,但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提升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小儿子这么小的年纪便有了品级,着实值得庆贺,这都托赖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