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念奴继续道:“芙影,且命人将这帘幕拉开吧,诸位既是赤诚而来,我又何必半遮半掩,故作玄虚?倒不如彼此坦诚来得痛快!”言罢,芙影便命人将纱帘拉开,念奴复回座位,又为众人弹奏几曲,直至尽兴而归。妈妈也自然是收赏银收到手软,合不拢嘴地喜笑颜开。
一时间,整个顾州城的富贵公子间已经传遍,这水烟阁的念奴姑娘不仅美貌动人、才华动心,更是性情任意,毫无那扭捏作态之举。次日,这脂玉厅内便是除去座位之外都站满了人,人人都想一睹这位不同凡俗的念奴姑娘的风采。只是,一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却还不见念奴身影。这妈妈也不再替念奴找缘由推脱,以免像上次一样打了脸,只明言道念奴姑娘心思莫测,许是一会儿就来了。
脂玉厅内人心惴惴,都唯恐今日见不到那念奴,纵使此刻声色繁华,亦不能淹没众人心中那未曾得见念奴的失落之感。妈妈命人将众公子员外杯中茶水续了再续,却依旧不见念奴身影。
如今众人焦躁归焦躁,却因顾忌念奴肆意任性的脾气和不拘小节的性情,而不再有挑头闹事者,只是各自心急各自的。妈妈也落得好做许多,只着人殷勤奉好茶水便可。时至此刻,妈妈终于彻底拜服眼下的这位念奴,看似无意之间,一切却皆张弛有度,收放自如,看来这水烟阁日后的生意是不用愁了,只坐收银两便可。后又不禁感叹自己这半世经营,竟不如一个黄毛丫头的雕虫小技。
夜已将半,念奴却依旧没有现身,妈妈不得不向众人道声歉意,并请明日再来。众人心下无比遗憾,多有摇头叹气者,无奈之下只得声称明日再来。
次日,众人又早早地来脂玉厅内等候念奴了,仿若去赴心爱之人的约定一般郑重,满怀期望却不敢奢望定能如愿。于水烟阁之间的诚心等候,仿佛直接体现个人心性素养一般,谁都不肯随意吵闹,唯恐被说是修养不足,教人看轻了去。
任凭脂玉厅内夙愿如骄阳般火热,念奴却依旧没有出现,乃至接连三日都不曾有半分消息传出,一众人等都只有空等一场。
杜若微三人不仅接连五日每日早早赶来,因见不到念奴心下焦灼,便着人私下四处探听消息,几日不出,倒平白落了个痴情的名声。不过他三人心内焦急,倒也无暇顾及名声这等微末之事。
至第六日,酉时已至,水烟阁脂玉厅内却是乐声隆重、人影稀薄,与前几天的人满为患相比,今日竟冷清至连座位尚且余下两三个。但观厅内来客,念奴熟知的便只有杜若微三人与那每日必来的陈昱楠了。妈妈素知念奴手段,心中也并不着急,只等坐看好戏开场。
念奴上台之时,台下宾客竟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直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只见那艳比桃李、淡若清茶的人儿款款施了一礼之后,徐徐坐下,不是念奴却是哪位?众人心下都雀跃不已,直感谢上苍眷顾垂怜,方才有今日之幸。
念奴先弹一曲《虞美人》,又奏一遍《锦帐春》,技法娴熟情感丰盈之最,再次博得阵阵喝彩。妈妈本以为念奴会与客人说自己因病耽误了几日,却不想念奴竟丝毫未有解释之辞,只站起身来再此施礼。然后便坐下浅浅笑着道:“念奴新填词一曲,歌与诸位公子,还望不弃。”
一曲歌罢,众人皆醉。只听念奴道:“念奴近日无事,将这曲词写了五份于扇面之上,想在今日送与五位有缘公子,不知诸位可曾喜欢。”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骚乱,众人之心皆蠢蠢而动。只听念奴继续道:“不过,今日此五把折扇,予谁不与予谁既不是由我念奴说了算,也不是由诸位说了算,而是由上天说了算,今日还未开场前就已经定了的。在诸位还未来之时,我便命人随意以红丝绳缠了五把椅子,现下诸位且看一看你们身下的椅子,看谁的缠了红丝绳,我便亲手将折扇送与他。”
众人听言,纷纷将自己身下的椅子看了又看,不时地有人难掩兴奋的站起来,道自己坐的椅子有红丝绳。不消片刻,已有五位客人于客席中站了起来。
念奴但笑不语,从翠鸣手上接过一把折扇,径直走下舞台,走至人群之中,将那把扇子交与了距离舞台最远的站起身的一位公子。那公子得了折扇,仿佛是捧着奇珍异宝般,唯恐损了分毫,不敢妄动,却又耐不住一遍遍赏玩。
又予了一位公子之后,下一位便是谢之言了。只见谢之言眼含深意的看着念奴,似有千言万语一般,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手捧着折扇,却并不打开来看。
再予了一位稍有年纪的员外后,最后的一位便是离舞台最近的陈昱楠了,他心下焦急,又不敢催促念奴,只得一直向念奴转着身,念奴走到哪里,便转身向哪里。此刻见念奴向前走来,只见他嘻嘻地笑着,向念奴道:“念奴姑娘,还有我,我的椅子上也有红丝绳的。”
念奴款款走至陈昱楠身边,抬起眼向他笑了一笑,已是风情万种。念奴却不直接将折扇递与这陈昱楠手中,而是嗔笑着以手中折扇轻轻敲了陈昱楠额头一下,道:“我自然知道。”然后才将最后一把折扇递在陈昱楠手中。
只简单五个字,便足以令这陈昱楠春心无限荡漾了,他不禁浮想连连,自打他进水烟阁的那一天开始,便一直坐的是这座位,莫非这把折扇是念奴姑娘特意留给他的?再想想以前的种种迹象,念奴确实待他与其他人是不同的,思及此处,陈昱楠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是夜的水烟阁,正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绪,独自心事独自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