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在我面前不必客气,我能做到的,定当努力。”宋大人直言道。
念奴便道:“谢过宋大人,念奴正好有一事相求。眼下秋闱将至,念奴虽不才,却也想一试身手,不然总觉得枉费了这么多年的辛苦读书,只是苦于姓名籍贯之事尚无着落,还望宋大人能相助一二。”
宋大人不禁诧异道:“姑娘莫要怪我多言,只是宋某不明白,一个姑娘,为何偏要去考这个功名?”
“念奴参加秋闱应试,却不为功名利禄,只为了相助卿焉一二。想我这一生,无父无母、无牵无伴,只有卿焉算得我在这世上的牵念。人活一世,总要心里有所挂碍吧,不然何异于毫无心肠之草木?”念奴声调低低地说道,却也令人动容。
“这倒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你给我两日时间即可。只是,我既知道此事,便只等着你的喜讯,若荣登榜上,可要递消息与我。”宋书怀道。
因宋书怀闻听念奴秋闱应试是要相助卿焉,便不再阻拦。这些时日与卿焉、念奴的接触,直让他感慨自己懦弱迂腐,无论胸怀气魄皆不及两个闺阁女儿,不禁汗颜。如今且看她二人心胸志向,说不定真会扭转这混沌阴阳,造就一片清平呢。
念奴道:“那念奴便先行谢过宋大人了。”
“不知念奴姑娘意欲日后以何姓名应试秋闱?”宋书怀问道。
念奴低下头陷入深深沉思,片刻之后方以重墨写下了早已思虑好的名字,又将这名字的来历细细与宋书怀说了。
“办妥之后,我着人告知于你便是。”宋书怀诚恳道。
言谢之后,念奴又向宋大人借了些许应试之书籍来看,以筹备不久之后的秋闱州试,然后方道辞回了顾州宓山别院。
待念奴走后,宋书怀命身边侍奉茶水的丫头道:”你且去将夫人请来,我要请她代我送一份薄礼。”
卿焉这两日于水烟阁内好生将养,一日三餐有两餐都是由翠鸣、芙影悉心炖了药膳来吃。因妈妈有意偏私,燕窝阿胶之类于她来讲,也不过都是稀松平常之物,要吃多少都是有的。用过饭后如有倦意便躺下睡片刻,如是精神尚佳,便捧一卷书来读,日子倒过得好不惬意,直惹得水烟阁中素有志气者心下愤愤不平,私声议论妈妈待人有失公允。
如是将养几天之后,卿焉的容色便已似桃李之艳,尤胜从前了。且豆蔻之华的女子,身段已渐渐长成,自是一派玲珑有致的风流态度,较之前些日子的病态,简直判若两人。芙影翠鸣见后,都欢欣不已。
这日,卿焉见镜中自己气色恢复,便命翠鸣去将妈妈请来。翠鸣与芙影心下都知卿焉下一步行动如何,便犹犹豫豫看着卿焉道:“姑娘可要三思,这开弓可就再无回头箭了。”
卿焉微微笑一笑然后抬眼转眸看向她二人,道:“我这一生,早就已无回头之路了,你们且听我的意思行事去吧。”翠鸣又看了芙影一眼,见芙影亦是无话,便点头出去了。
不消片刻功夫,妈妈便来了。进门之后小心问道:“不知姑娘找我何事?”此刻这妈妈说话不见丝毫油滑之意,也未有半分威怒之色,这正经腔调着实令翠鸣与芙影惊讶不已,就连卿焉都觉到些许新奇,只是面上未曾露出分毫,道:“我是想回妈妈一句,近两日身子已调养妥当,随时都可前往脂玉厅演奏。”
“姑娘,不如再仔细斟酌一番,也不急在这一时……”妈妈神色谨慎地看向卿焉,徐徐道来,唯恐哪句失言而惹了卿焉不快。
“原以为妈妈是个雷利之人,却不想竟这般拖泥带水。妈妈苦心教养,我为妈妈争取银钱,这不是正理吗,何至如此优柔?”卿焉稳稳坐着,悠然拿起一块芙影之前为她剥好的核桃放到嘴里。
妈妈面上稍露出难堪之色,而后道:“姑娘见笑了,老身年岁渐长,本是不服老的,哪知近来身体欠佳,常常夜不成寐神思倦怠,竟至时时应对不暇、词不达意,许是……许是调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妈妈身体要紧,切莫大意,还是请个大夫来仔细瞧一瞧吧,认真吃两副汤药,身上的病是万万拖不得的,若是严重了,可不是玩的!”卿焉正色道。
“是,是,姑娘说的正是,一会儿我就着人去请大夫。姑娘……你或是念奴见到宋大人和夫人可要替我美言几句,我以前虽说做过一些错事,但都已经过去了,人谁无过呢?但是对姑娘你和念奴,我却都是真心相待的。今日……宋夫人打发人送来了纹银五十两,说是感谢当年对雪晴的照拂之恩……”妈妈小心看着卿焉的脸色,缓缓道。
“妈妈放心,姐姐在宋大人面前必然不会多言,不然妈妈也绝不可能好好站在这里说话了。再者,姐姐与我都秉承妈妈教养,以诚信待人,且我们都是少事之人,必然不会无端生事的。”卿焉又拿了一块核桃道,心下想怪道这妈妈今日如此扭捏怕事,原来如此。只是想到宋书怀那副姿态,依旧不肯多想,只冷笑一声闭上了眼。
妈妈急忙道:“那是自然,两位姑娘的为人,我岂会信不过?”
“妈妈方才称自己神思倦怠、应对不暇我还未觉得,现下想来确实,妈妈忘记答复我方才所言之事了,不知何时我才可上台?”卿焉说着抬起眼帘,慢慢瞟了一眼妈妈道。
“姑娘万勿见怪,老身糊涂了。姑娘如若身子痊愈,随时都可,如果今日姑娘兴致好,我这便安排下去。”妈妈忙道。
卿焉冷笑道:“那还不赶紧去。”待妈妈走出两步,又叫住她道:“妈妈且留步,我还有两句话要说,其一,妈妈说什么我与念奴的话,我不就是念奴吗?这话若是被多心之人听了去,岂不麻烦?其二,妈妈虽然多年来对我疼爱有加,却不必如此客气。妈妈也知道,这水烟阁人多口杂,若被他人瞧了去,岂不又生出口舌是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