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卿焉方才与钟亦昭一起,带着银两来到念奴的房间。
卿焉命钟亦昭将箱子打开,只见满箱的银锭子相互辉映,熠熠生光。念奴于内间听得动静,便几步走出来,见到这满箱的银锭子,先是诧异,后又有些怒色地看向卿焉,正要开口,但见妈妈走了进来,一时间竟有些慌乱。
这妈妈似是方睡醒的样子,略有些迷离的双眼一进门便看见了这满箱的银两,顿时亮了起来。
这妈妈方才刚刚睡醒正要梳洗,只听得有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原来是小厮林羽,只听见林羽说有外客进入了念奴房间,便急匆匆赶来了。
妈妈抬头将房内扫视一遍,这一个眉蹙远黛、眼横秋波的女子立即吸引了她的目光,这身段样貌、这婉转情韵是绝不下于念奴的,妈妈不禁看得呆住了。
这时,翠鸣机敏,看这情形似有大事发生,便出门去守在外面,以防被他人偷听了去。
片刻之后,这妈妈方才回过神来,看这身量体态,似是在哪里见过。对!这就是那个常来混迹的顾家姑娘,以前竟是未曾发觉她是这般美人。后忽又一想,这顾家与江家不是已经出事了吗,那这顾姑娘是怎么逃脱的呢,难不成是念奴?不对,首先念奴并没有这样的本事,况她又未曾出过水烟阁的大门,再者,这顾姑娘所带来的银两可绝不是念奴可以拿得出的,她背后定有高人,是官还是商?不过,无论是官是商都不是她水烟阁可以得罪的。只是隐约听说这顾、江两家不是被匪徒所害,而是另有原因,那这漏网之鱼,陈大人又岂会放过?……一时间,妈妈见到这明晃晃的银锭子,竟也不敢伸手去摸了。
此刻,卿焉将这妈妈的心内所思悉数洞察,便笑了笑,道:“不知这些银两作为念奴的赎身之钱,妈妈以为如何?”
妈妈径直回绝道:“顾姑娘玩笑了,我精心养育念奴这十年,又岂会于此时此刻放她出去呢?我水烟阁往后几年的生计,可全指望着念奴呢。”
卿焉道:“这些,我自然明白,也必然不会让妈妈做这亏本的买卖。妈妈您看我如何?想我顾家的教养,应不至逊于水烟阁过多。”
这妈妈一时间竟应答不及,想这顾姑娘究竟要如何打算?漏网之鱼不说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哪里还有寻回来的道理,还要来我这水烟阁,想她顾家原来是何等财势,都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且她既然能拿出这许多银两,何处不能生存,却偏偏要来我这花街柳巷,那么便只有一个原因了,这顾姑娘定是要复仇。这等事情可是不能招惹的,于是便道:“顾姑娘恕罪,老身有一言相劝,顾姑娘既是用度不愁,又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倒不如静待时机,让朝廷为顾、江两家做主,严惩这打家劫舍的匪徒,以报家仇。”
此刻念奴见妈妈揣着明白装糊涂,又言及朝廷,便恐生出事端,危及卿焉性命,遂直言道:“想妈妈是何等聪慧之人,却怎生说出如此糊涂之语?”
妈妈见念奴开口说话,便转过头想听听念奴说些什么。
只听念奴继续道:“莫不是妈妈没有听说过,自古官匪是一家?且妈妈也不必故作这糊涂姿态与我们,顾姑娘现下如此身份还敢来这水烟阁,妈妈却不想想究竟是为何吗?那我只管与妈妈明说吧,七年前死去的雪晴姐姐,妈妈该不会是忘记了吧?如今这宋大人已官居太守,我们顾州也正属于宋大人治下,为方便得他照拂,顾姑娘已前去江州拜访数次。眼下,顾姑娘与我不过是希望与妈妈精诚合作,彼此各得所需,若是妈妈一味推脱,只怕这雪晴姐姐之事,念奴也替妈妈隐瞒不住了。”
妈妈听见念奴如此之说,脸色霎变,道:“念奴,你是何意?枉我育你十载,你竟如此回报于我?”
念奴却浅浅笑道:“妈妈何出此言?念奴只不过觉得顾姑娘这主意不错,正巧让我报了妈妈养我育我之恩。念奴为妈妈思虑,既得一绝色美人,又平白得这三千两白银,可不是千载难逢的美事吗?妈妈何故如此推辞?”
这妈妈只悔当初贪图那些银钱,而小瞧了这顾姑娘的本事,才惹下今日之祸,可如今悔之晚矣。想她半世算计,如今竟被两个黄毛小丫头算计得进退两难,心中实在气恼不堪,却不敢言明,只得道:“话虽如此,不过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说外面,只这水烟阁便是人多口杂的,万一有人不留心,岂不是坏了顾姑娘的事?”
念奴却道:“这些年来,承蒙妈妈教以仁义礼信,因顾姑娘待我如姐妹,我也必定待她如至亲。此时倒想嘱咐妈妈一句,万勿错了主意,行了两败俱伤之事。如今妈妈既已收了我的赎身之钱,由今日起,我便是自由之身了。顾姑娘已传话来,宋大人宋夫人思及妹妹命薄,又知我与雪晴姐姐的情义,便嘱咐我常来常往才好。故而,妈妈这里,不能总来了,还望妈妈为我照顾好妹妹,宋大人那里,妈妈放心,我也定会为你美言的。”
卿焉见念奴之言火候已成,便道:“妈妈亦知念奴姐姐一向心直口快,也莫要当真。从今往后,还望妈妈悉心指教,我定当遵从妈妈教诲。”
妈妈无法,只得虔诚答应了,然后命人将这些银两收了下去,谨慎道辞而去。
这突生变故,且由着妈妈费些心神来打这圆场罢,想必这些许细枝末节也难不倒这精明半世的妈妈。
妈妈带着人走了之后,房内便只余下卿焉、念奴和映莲三人。卿焉独自寻了一把椅子坐下,又对她二人道:“你们也都坐下罢,念奴你说了这半日话,想必也是累了。余下的话,便坐着说与我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