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那声儿一落,便听得里厢一声娇滴滴的应答:“来啦!”
只见那厢房里头,珠帘一掀,袅袅婷婷出来好些个美人儿,一个个粉面带喜,樱唇含笑,上前便向众人道了万福:“几位官人,这时节还来奴家这厢耍子,好雅兴哟!”
叶飞雪正要开口,沈玉竹却是眼前一亮,抢先一步,不着痕迹地把叶飞雪一挤挤开了,自家笑眯眯地凑近了头里一个姑娘,道:“哟,这位姐姐真是好相貌,本公子这一趟还真是来着了!”
一头说,一头悄悄地在下边伸出手,将打头那姑娘的手轻轻一捏,向着那姑娘眨了眨眼,递过去一个几分暧昧的眼神。
那姑娘一瞧,心道这怕不是个逛惯勾栏的风流公子罢?被他把手一捏,身上先就酥了三分,索性借着沈玉竹手上力道,向她怀里靠来,眼波流转,似嗔似喜地横了她一眼:“这位公子爷也恁地心急了些儿,怎的也不先问问奴家的名字呀……”
沈玉竹一手把那姑娘抄住——却是轻轻地拎住了她的肩膀,不肯叫那姑娘在自己怀里扑实了,微微一笑道:“姑娘说得在理,是我心急了,既是如此,敢问姑娘芳名?”
那姑娘媚眼如丝,咯咯地笑着从沈玉竹身上站了起来,道:“公子爷,奴家紫苏,可切莫要记岔了!”
“紫苏?好名字。”沈玉竹笑着答了一句,却在鸨母和几个姑娘眼错不见的空当,悄悄地向后头三人递了个眼神。
看准了,这些姑娘们身上确实无甚大碍,可以行动了。
这厢那鸨母也从后头走了上来,笑着看向沈玉竹道:“公子,如何?我这温柔居里头的姑娘们,可还入得公子们的眼?”
这一回,回答的人成了叶飞雪。这厮有样学样,一顺手揽过后头另一个姑娘,调笑道:“美人如画,古人诚不欺我,这温柔居里头的姐姐们,个个都可以入画了也。敢问这位姐姐芳名为何?”
被他揽过来的姑娘长相秀气,比起紫苏来要少了几分妩媚,却多了几分楚楚动人之态,听得叶飞雪这般一问,那姑娘含羞带怯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道:“承蒙公子下问,奴家白芷。”
“不错!”叶飞雪笑道,一手挑起那姑娘下巴,细细地在她脸上打量了一番,“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姐姐真是好相貌也!”
白芷两颊飞起两道红霞,一双眼儿和那林间小鹿似的,悄悄瞄了叶飞雪一眼,道:“公子过誉了……”
那头叶飞雪和沈玉竹,都和姑娘调笑上了,这厢苏鲤儿一双杏眼滴溜溜打着转儿,瞧瞧前头的姑娘,看看后头的姑娘,一手托腮,就是不发一言。
一旁的唐昀更不用提了,这人打从进了温柔居的大门,就不曾讲过一句话,冷着个脸儿,跟那大雄宝殿里头的泥塑金身也似,往那里一站,任是谁也不晓得他心里究竟想的些什么。
鸨母见这两人半晌不发一言,想了想,便走过来问道:“两位公子,奴家这温柔居里的姑娘们,可有哪个能入得两位公子的眼?”
鸨母不知的是,苏鲤儿是有意久久不出声的,就等着鸨母来问呢,她这一问,正中苏鲤儿下怀,当即叹了口气,故作惋惜道:“妈妈,你这温柔居不愧其名,这些姐姐们,我哪,是看一个爱一个,若是挑了这位姐姐去,又舍不得那一位,这当真是叫我为难得很哪!”
鸨母一听,当即拍板道:“这有何难?横竖现下温柔居也无甚客人,公子既是有这个心,不如就让几位姑娘们和公子们一道在雅间里头耍子一阵,又有何不可?”
苏鲤儿等的就是鸨母这句话,眼前一亮,击掌笑道:“那敢情好!既然如此,几位姐姐,今晚可别走了,留下来给我们哥四个做个伴罢?”
几个姑娘陪着笑,一一应承了下来。
鸨母指着几个姑娘,一一向四人介绍:“水蓝色裙子的唤作青莲,鹅黄色裙子的唤作迎春,桃红色裙子的唤作杏仙,嫩绿色裙子的唤作柳玉。”
加上方才的紫苏白芷,一共六个姑娘。
苏鲤儿环视了一圈,这温柔居里出来迎客的几个姑娘,环肥燕瘦,各擅胜场,无一例外地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登时笑道:“如此良宵,有美人相伴,却也不枉我们几个今日来这温柔居里头走一遭了!”眼风一转,这一下却是转到了那鸨母身上:“似此良辰美景,妈妈一人若是独守空房,岂不可惜?不如也一道来耍子一番如何?”
此言一出,那鸨母就是一愣,回过神来,眼神就是一暗。
哎哟喂,这小哥儿看着先头不声不响的,自家只道他这是面子薄,见着一屋子的姑娘有些不甚好意思了,却不道这厮竟然是个不忌口的,这倒好,不光是这屋里几个姑娘,连带着老娘竟然也给瞧上了?
做了鸨母的人,自家当然是已经收手了的,谁知道这厢忽然蹿出来苏鲤儿这么一个不照常理出牌的,本待要回了她去,眼珠一转,心下却是一动。
这几日吉州城里的青楼闹毛病,自家这温柔居已经是好些时日不曾开张了,这好容易盼得几个客人来瞧瞧,若是自己不情不愿的,保不齐那客人回头一个不满意,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鸨母心下当真是纠结得紧,却不道旁侧还有一人,听得苏鲤儿这般说法,险些儿没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头,心下暗暗叫苦不迭。
鲤儿啊鲤儿,你这一下可是玩大了啊!这楼子里头的姑娘们也就罢了,她们年纪轻不道得知事,可这老鸨却是那风月场上的高手,脂粉堆中的头儿,这若是一个不慎,叫她看出来你不是男儿身,这可要如何收场哪?
唐昀心下觉道此事不妥,一急之下连自家本是不耐烦应付这些人的事儿也忘了,正要说两句话打个圆场,不料却听得那鸨母一声娇笑:“公子爷这眼光可真是教人意外哪,奴家今年都已经三十多的年纪了,只怕是配不上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