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天色微暗,突如其来的一阵叩门声,在这荒郊野外特别明显。
“来嘞来嘞!”随着一声应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之,门开了,发出吱呀一声,从里边探出来一个小二模样的人,一看外头,一辆不大不小的马车停在了那里,拉车的马边上站了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握着缰绳,登时眉开眼笑地迎上来问道:“哟,客官是打尖,是住店呀?”
“我们途经此地,要在这里住一晚再走。”男子道,“你们这里可有多的上房?”
“有有有!客官里边请。”小二满脸堆笑地把人和马车一道迎进了门,一回头又把门给关上了,“客官,马车这边走。您要几间房?”
男子道:“两间,要连在一起的。”一面说着,一面把马车给停稳了,缰绳随手系在了一旁的树上,接着走到马车后头,掀起车帘,向里头柔声道:“妹妹,客栈到了,下车来歇息一晚可好?”
那小二在一旁站着,只听得车厢里头一声低低的“好”,随即,男子探进了半个身子,从车厢里头小心翼翼地搀下来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女子身量不高,在男子的搀扶下小心地站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看着就比一般人要厚实一些,乍一看去,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那露在面纱外头的一双杏眼,怯怯似小鹿一般,湿漉漉的,向小二望了一眼,就看得他心里一热,暗道这必定是个美人儿,当家的先前可是发了话,要把这些人留下来的,看样子,当家的今晚可是有福咯!
只听那男子有些担忧地向女子道:“妹妹,你的手怎的这么凉?可是一路劳顿累着了?”
女子摇了摇头,低声道:“哥哥,我无碍的,我们快些进去坐下吃点东西要紧,你赶了一下午的车,也该歇一歇了。”
男子点头道:“好。”一转身向着小二道:“带我们去大堂,我们先用点饭,再去厢房里头歇息。”
小二一迭连声应下,把两人引到大堂角落的一张桌子边上坐了,问了两人都要些什么菜,紧接着去了厨房,向里边的厨子道:“青菜豆腐一碟,宫保鸡丁一碟,蒜泥白肉一碟,白干一壶,海海的迷字!”
厨子应道:“得嘞!”这就开始做菜。
不一会儿,三个菜一壶白干就做好了,小二拿了个托盘把菜一端,就到大堂里头去给那两兄妹上菜了。他心情显然不错,一路走一路还哼着小曲儿,隔着老远就向那两兄妹叫道:“客官,您要的菜来嘞!”
两人谁也没理他,这当口,那姑娘不知是呛着了还是怎的,扶着桌子好一阵咳嗽,缓过劲来,带着些哭腔喊哥哥,说心口疼,看得一旁的哥哥好不担心:“莫哭莫哭……”一边伸手在姑娘的背上轻拍着顺气。
那小二可不管这些,端着托盘就走了过去:“客官,你们的菜……哎哎!”
一声闷响,却是那姑娘又咳嗽了起来,一个没坐稳,就在小二走到两人边上的时候,身子一歪,好巧不巧地撞在了小二身上,小二这还端着托盘呢,这一下登时就拿不稳了,哐啷啷哗啦啦,托盘掉到了地上,里边的菜洒了一地,盘子酒壶什么的也碎了,至于小二自己么,一屁股就摔到了地上,亏得没坐在碎瓷片上,险些儿都要屁股开花了。
这一连串变故来得突然,莫说刚被撞翻在地上的小二了,就连撞了人的姑娘和边上的年轻男子都所料未及,一时间俱是惊呆了,那姑娘本来咳嗽得厉害,这会子连咳嗽都给惊回去了。
好在年轻男子只是愣怔了一瞬,就反应了过来,忙忙伸手去扶那小二,一脸歉意地道:“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小二哥你没事吧?这些饭菜盘子我们赔钱,我妹妹身子不大好,这一咳嗽起来就浑身上下乱颤的,给小二哥添麻烦了啊!”
那小二这时节正眼冒金星呢,半边屁股在地板上头坐得生疼,刚要发作,就听得人家一番好声好气的赔礼,那气儿登时就哽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堵得发慌。你说这事儿吧,虽说是那姑娘撞了他在先,可那姑娘分明是个病着的,况且人家都这般赔礼道歉了,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还好意思这般和人家计较下去?再者说,他们这客栈虽说是个黑店,好歹也要点门面,若是他一个小二在这里不管不顾地和人大吵大闹,这万一把事情给闹大了……
毕竟客栈里头做的是杀人买卖,该遮掩之时还须得遮掩一二才是。小二只得忍着气,面上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伸出手去搭那年轻男子伸来的手,一面道:“不妨事,不妨事,两位客官并非有意,小的自己下去收拾一番便好……哎哎!”
这头小二和男子说着话,不防桌边那姑娘忽然间捂着胸口弯着腰,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脸上一片潮红,看着像是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样子。男子一看就急了,原本朝小二伸出的手瞬间一个拐弯,朝着他妹妹那厢去了,他妹妹倒是扶稳了,那小二一个重心不稳,啪叽一下,又摔地上去了。
“哎,小二哥……”男子扶稳了妹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干了些什么,想要去搀那小二一把,自家妹妹这厢又放不开手,一时间只觉得有些手忙脚乱。
这一桌诡异的气氛持续了片刻,那小二自己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了,抽抽着嘴角看了这对兄妹一眼,相当艰难地扯出个笑容:“客官,小的没事,只是……这菜都撒了,您二位可还要小店做点什么来?”
这厮一面说着话,一面在心里暗暗骂娘。
自己今儿是出门没看好黄历么,怎的遇上这么一摊子倒霉事儿,方才托盘翻了,盘子里头的菜一多半都撒在了自己身上,弄得自己一身油腻腻的不说,屁股还疼着呢,若不是掌柜的发了话,今儿要留下这马车里头的人,谁耐烦和这么麻烦的一对兄妹周旋哪?
那盘子里的菜,可都是加了料的,就这么撒了,真是……
这厢小二在心里盘算着,殊不知,他面前这对“兄妹”在他眼错不见之时,悄悄对视了一眼,眼底尽是促狭的笑意。
这对兄妹不是别个,正是唐昀和苏鲤儿二人。先前苏鲤儿悄悄来客栈看了一圈,回去之后便和唐昀沈玉竹二人定计:“我们分开前去投宿。阿沈你先下车,找个地方避一避,我和唐昀赶着马车一道过去,就扮作一对兄妹,妹妹身子不好,若是他们要向我们下手,我就装作咳嗽得厉害控制不住身子,一头把他撞倒,在我们对这家客栈动手之前,先耍上他们一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