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指出,全国各地大批大寨式的农业先进单位的涌现,对于进一步深入开展农业战线上的比学赶帮超运动,将发挥极大的促进和鼓舞的作用。从总的方面来看,我国农业的底子仍然比较薄,生产水平还不够高,抗御自然灾害的能力还不强。我们能不能在不太长的时间内改变这样的情况?完全有可能。我们有几亿农民,他们不但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劳力,而且是用大寨精神武装起来的伟大的革命力量。只要发扬大寨精神,继续充分调动广大农民的社会主义积极性,依靠他们的双手,加上国家必要的支援,我们就能够进一步开展农田基本建设,增强抗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提高农业的技术水平,建设更多的稳产高产农田。
当时对于大寨精神的宣传,尽管不断地讲要突出政治挂帅,毛泽东思想领导的原则,但从全局上看,人们更多的是强调大寨人坚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1965年11月《人民日报》为全国大寨式农业典型展览发表的长篇文章《建设社会主义农业的光辉道路》,就重点宣传了大寨和大寨式先进单位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精神,改变贫困面貌的事迹。文章说:“这次展览,也是一个进行自力更生思想教育的课堂。这次展出的所有先进单位,不论是处在条件较差的山区,还是处在条件较好的平原,凡是面貌变化最大的,生产上升最快的,都是依靠群众,依靠集体,奋发图强,自力更生,长期艰苦奋斗的结果。”
当时就学大寨运动,全国进行过无数次座谈、讨论,社会各界的人们也写过大量文章,谈认识,谈体会。人们谈论最多的,也是要学习大寨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
黑龙江省爱珲县位于大兴安岭北坡,黑龙江南岸,地域辽阔,土地比较肥沃,资源丰富,增产潜力很大。但是,这样一个好地方,20世纪60年代以来,对国家贡献很少,农业生产长期发展缓慢。县委对照大寨经验经过认真讨论,发现主要是由于县委缺乏自力更生的思想,由此影响到不少基层干部和群众。有少数队吃粮靠国家,花钱靠贷款,生活困难靠国家救济。农民们说:我们这里已经“国有化”了。人们对这种只依赖国家的现象非常不满,说这是大寨精神的对立面,是“大赖精神”。
关于这个问题,当时许多基层领导干部都发表过很好的意见。1965年12月26日,《人民日报》发表中共河北阜平县委代理书记曹桐风的文章《发扬大寨精神,革掉“大赖”思想》。文章说,要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从阜平来说,根据我们的体会,有一个重要的认识问题必须解决,那就是搞生产革命,是靠大寨精神还是“大赖”思想。我们县多年来粮食搞不上去,长期不能摘掉缺粮帽子,检查起来,主要是吃了“赖”字的亏。
阜平县位于河北省西部的深山区,自然条件不好,地少人多,土地瘠薄,全县每人平均只9分土地。解放以来,年年靠统销吃饭,真是成了种地靠老天,吃饭靠统销,花钱靠贷款,受灾靠救济。自己种地不能养活自己,靠别人养活着。问题更严重的是,面对着这种情况,很多人却心安理得,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多年来,阜平人一直认为自己缺粮是由于地少人多,穷山恶水,自从1964年学习了大寨精神,他们以大寨为镜子,一次又一次地对照自己,找差距,照一次,就明朗一点。他们的山比大寨强,他们的水比大寨多,为什么大寨能够把粮食搞上去,而自己却抱着“讨饭碗”不放呢?这样一讨论,问题就明朗了。阜平是个多灾的地方,几乎年年有灾。1965年这个县遭到旱灾,从开春以来没有下过一次透雨,雨量仅相当于1964年的五分之一。但他们在大寨精神的鼓舞下,通过修大寨田,大搞盘山渠和群众性的担水浇地,不但保住了绝大部分庄稼,而且使1万多亩旱岗地变成了稳产高产的水浇地。大旱之年,得到了比较好的收成。全县出现了平均亩产200公斤以上的公社13个,其中西庄公社亩产达到了400公斤,还出现了千斤大队5个。有些过去靠“赖”过活的队,也一跃变成了余粮队。
这个县过去常常以所谓关心群众生活作为“大赖”的理由。认为伸手向上级多要点东西,是为了群众,是关心群众的疾苦。结果却是害了群众。实际情况是,国家给的越多,人们的依赖思想越严重。有的农民说:这样办就把一部分群众惯坏了,越给越赖,越赖越懒,越懒越等,越等越改变不了生产面貌。
曹桐风在文章中说,什么是真正的“摇钱树”,看来不是别的,那就是大寨精神。阜平县龙王沟村,就是依靠自己的双手艰苦创业的,他们的粮食亩产超过了200公斤,核桃每年产4万多公斤,大牲畜发展到了142头,两年就繁殖了幼畜98头,羊发展到1578只,农民丰衣足食,户户有存款,成了全县有名的农、林、牧全面发展的红旗。
曹桐风说,现在广大农民群众的劲头很大,坚决要走大寨之路;许多先进的兄弟县,也都远远地走在前头去了;形势所迫,大势所趋,再也不能“赖”下去了。我们县委会下定决心,要以大寨作榜样,快马直追,力争上游,决心改变领导作风,依靠群众,大搞以“林、梯、坝”为中心的综合治理,使坡岗地变成大寨田,旱地变水田,穷山变富山。我们的口号是:大战1966年,坡地变成大寨田,旱田变成水浇地,坚决摔掉“讨饭碗”。要发扬大寨精神,坚决革掉头脑中的“大赖”思想。
由于当时我国的政治生活中阶级斗争扩大化的问题已经比较严重,因此,在学大寨运动中也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从总体上看,当时对大寨的宣传还比较客观;对于各地学大寨的要求比较实事求是;对于各项工作的发动与布置,大体上能够结合各地的生产与自然环境的实际情况,强调要因地制宜。因而,学大寨的内容比较丰富多彩,成就也是各种各样的。
云贵高原乌蒙山上的松林公社,解放初期这里的少数民族农民还是刀耕火种,在党的正确引导下,他们十多年来不断改革耕作技术,生产得到大发展。位于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缘的新疆皮山县各族人民,用8年时间在戈壁滩上修新渠道,改旧渠道,大量营造防风林,使旱乡变水乡。1965年粮食总产量比1956年增长92%,棉花增长1倍多,油料增长2.8倍。向称“鱼米之乡”的浙江嘉兴县,农业生产的成就振奋人心,粮食亩产平均达到423公斤,全县10万多农户平均每户养猪2.8头。
当时,对于先进典型也还较少片面化、绝对化倾向,各地在学大寨运动中,不仅提学大寨、赶大寨,而且还提出了超大寨的口号。中共山西省委第一书记陶鲁笳在《让大寨精神遍地开花结果》一文中就提出:“在点和面的矛盾中,包括着先进与落后的矛盾。解决这个矛盾的最好办法,是通过一带二的方法开展比学赶帮超的群众运动。在这里,‘超’字有特别重要的意义。”他认为,“落后敢于超过先进,对先进是个压力,是个推动力,推动它先进更先进。”
一些在基层工作的人在学大寨运动中,也敢于提出超大寨的口号。山西省平定县立壁村第一生产队队长赵三虎就说:“学大寨,光跟着陈永贵同志的脚印走路,不是好学生。我们要敢于当探险家。”而且由于他们创造性地学大寨,1964年的粮食单位亩产量,就由1960年的78.5公斤提高到了315公斤,用了4年的时间就走完了大寨10年的路程。不仅如此,1964年这个队的谷子的单位亩产量达到696斤,超过了大寨。1965年,大寨人就来向他们学习种谷子的经验了。
1965年6月,《人民日报》发表一篇题为《怎样对待先进》的社论。这篇社论虽然是针对湖北省浠水县望城公社十月大队而发的,但从中也可以看出党中央当时在对待先进单位的问题上,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社论指出:“在农业生产新高潮中,全国各地广大农村都在学先进、赶先进。先进单位在革命运动和生产运动中起着带头作用、骨干作用和示范作用。先进单位怎样不断提高自己的先进水平,这不只是同先进单位本身有着密切关系的一个问题,也是对整个生产高潮的健康发展有重大意义的一个问题。”社论说:“任何先进单位都离不开党组织的正确领导。领导上对一个先进单位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对于这个先进单位能不能继续前进,常常起着重要的作用。如果用形而上学的观点来对待一个先进单位,以为它在一切方面都很完善了;或者虽然也看到了它的缺点,但是为了‘爱护’它,而不及时地指点出来。这种做法其实是‘欲爱之,反害之’。有些先进单位之所以停滞了、甚至倒退了,原因之一就在于当地的领导机关对这些先进单位缺乏全面分析,往往只喜欢夸奖它们的成就,当兄弟单位诚恳地指出它们某些缺点的时候,还很不高兴,甚至有意地替它遮掩。可是,缺点并不因为遮掩住了就不再存在。实际存在的缺点,不正视,不克服,就会发展成为更大的缺点。只有用辩证观点对待先进单位,才是正确的态度。就是说,既要积极地推广它的经验和成就,同时又准确地指出它的缺点和短处。当然,这决不是说,要对先进单位故意挑毛病。先进单位的主要方面是好的,忽视了主要方面而只看它们的某些缺点或者夸大它们的某些缺点,这种态度也是错误的、有害的。只有采取实事求是的态度,才是对先进单位的真正爱护,才能够鼓舞他们更加振奋起革命精神,同时又帮助他们防止和克服自满情绪,不断前进。”
《人民日报》的社论还特别指出:“有缺点并没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对待缺点的错误态度。尽善尽美的先进单位是不存在的。如果真是一切都十全十美了,那还怎能再前进一步呢?先进单位被人们称为‘火车头’,这是对的;可是,世界上哪有不需要检修的火车头呢?又哪有不需要再革新的火车头呢?”“各级党政领导机关和农业行政部门,要认真地把农业战线上的比学赶帮的群众运动领导好,注意引导大家不要从形式上学先进,也不只是从某些具体做法上学先进,而是要从不断革命的实质上学先进。学先进,既要学他们艰苦奋斗、奋发图强的精神,更要学他们一分为二、不断前进的精神。只有一分为二、不断革命,才能更好地做到艰苦奋斗,奋发图强,才能真正把先进单位的革命精神学到手。”
1966年3月,《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学先进的学问》的短文。文章讲述了山东省菏泽县安兴公社张楼大队打井中遇到的问题。张楼大队过去打井用“木盘”,后来学习郭庄大队的先进经验,改用“砖盘”。结果井筒下落时极不稳定,严重地影响了工程质量。大队党支部书记张登爱为此访问了一个叫张兆兴的打井“行家”,问他“木盘”是不是比“砖盘”好。张兆兴告诉他:“学人家,也得看合适不合适。好比你的帽子戴在我头上,就一定可巧正好吗?咱这里用‘木盘’合适,就不必丢掉‘木盘’,硬去学人家的‘砖盘’法!”
文章指出:“在现实生活中,拿别人的帽子,不管合适不合适,硬往自己头上套的人是没有的。然而,在学习外地经验中,不从自己的条件出发,不是学人家的精神,而是学形式,生搬硬套的现象却是不难找到的。”
文章进一步分析说:学习先进经验有两种态度。“一种是教条主义的态度,是‘死学死用’。就是不管自己的具体情况,也不管是否适用,只要听说是先进单位的经验,就统统搬来,盲目地照着干。应该说,这叫‘搬’,不能叫‘学’。另一种态度是创造性的活学活用。在学的时候,肯于动脑筋、想问题,学那些适合自己的、有普遍意义的东西,不是学形式,学皮毛;在用的时候,更注意从自己的条件出发,用别人的经验去解决自己的实际问题。我们需要的是这样一种态度。也只有这样,才能把外地的经验真正学到手。”
时间过去了几十年,今天当我们重读当年的这些社论和文章,仍能感受到它所阐发的真理的力量。遗憾的是,在后来的农业学大寨运动中,我们没有能够牢牢地掌握这些文章中所提出的正确思想,在对待大寨这个先进典型的问题上,犯了形而上学的错误。将大寨经验绝对化、神秘化、公式化,只准提学大寨,不准提超大寨;只准讲大寨的成绩,不准说大寨的不足;只准照搬照抄大寨经验,不准结合本地实际做出某些变通。将大寨的某些具体做法与大寨精神混为一谈,甚至用大寨经验来代替党的农村政策。几十年的岁月沧桑过去后,当着我们回首那段火红的经历,思及随之而来的农业学大寨运动的蜕化,不禁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