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寨位于山西省昔阳县城东南的虎头山下,旧史少有记载,连过去的县志上都难寻其名。
在互助合作运动中,贾进财和陈永贵积极带领农民组织起来,走上集体化道路。
1947年冬,陈永贵被吸收入党,迈出了他政治旅途的第一步。
贾进财是大寨村第一任党支部书记,他主动“让贤”,成为颇受后人赞誉的一段佳话。
大寨村的成绩和陈永贵的才干不仅受到昔阳县委的表扬,也开始引起晋中地委的重视。
就在大寨取得丰收的那一年,国家实行了粮食的统购统销政策。
1.虎头山下大寨村
大寨是太行山深处的一个不大的村庄。
按照中国古典名著《列子》的说法,太行山原在今天河北省的南部,与它并排着的还有一座王屋山。相传很久以前在山北住着一位叫愚公的老人,见两座大山挡住了他家的出路,便率领他的儿子和孙子要把这两座大山搬走。有个叫智叟的人看到他的这种行为,感到不可思议,就对他讲:这两座山太大了,你怎么能搬得走呢?愚公回答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糊涂!你难道不知道,我死了以后有我的儿子,儿子死了又有孙子,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而山不会再增长,搬一点就会少一点,为什么搬不走呢?于是,愚公一家老小每天挖山不止。后来这件事感动了“天帝”,他派了两个神仙把两座大山给背走了。太行山这才被移到了今天河北、山西两省交界的地方。
《列子》一书讲述的很多故事属寓言性质。寓言主要用来说明道理,故事本身却不可以太当真。
我们要讲述的大寨村,就位于愚公当年曾试图迁移过的太行山的深处。而大寨人所做的事情,竟真的与愚公移山相似。
大寨位于山西省昔阳县城东南5公里的虎头山下,地处太行山腹地,平均海拔1000米,总面积1.88平方公里,全村现有居民约160户,500多口人。
关于大寨村的形成,由于缺乏史料记载,只能根据传说推测。相传在北宋年间,宋军为抵御金兵,曾派兵把守距今天的大寨东北方约5公里的虹桥关,大寨就是宋军的一个驻军营寨。据说当时守军建有两个营寨,大的叫大寨,小的叫小寨。这便是大寨村名的由来。据当地人讲,小寨村一直到20世纪60年代还存在,但住户已经很少,再后来就没有了。
山西自古战事多,因此叫“关”、“堡”、“寨”的地方也就多。在山西,有名的大寨就有两个,除了昔阳县的大寨,榆社县也有一个叫大寨的地方,一度也较有名。因为那里也出过一个有名的农业劳动模范,叫张志全。还在1950年,张志全就成了全国劳模,而陈永贵当时还少有人知。
昔阳县的大寨位于虎头山的一个坡面上,村中间是一条沟。在人民政权建立前夕,全村有约800亩耕地,64户人家,190多口人。这些耕地如果平均占有的话,每户约合10多亩。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按照大寨展览馆提供的数字,当时全村约800亩土地,有60%,也就是大约480亩为1户地主和3户富农所占有;另有22%,即170多亩为12户中农所占有;而其余48户贫农、下中农一共才占有不到150亩耕地。太行山区的耕地十分贫瘠,生产条件又极为简陋,粮食产量很低。1亩地1年能收获70公斤粮食就算不错了。广大农民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大寨人说他们过去有三穷、五多。三穷是:人穷,地穷,村子穷;五多是:当长工打短工的多,负债欠账的多,讨吃要饭的多,卖儿卖女的多,寻死上吊的多。后来使大寨闻名天下的陈永贵,他的母亲和姐姐就被卖掉,而他的父亲在万般无奈的境况下,就是上吊寻死的。由于人穷,大寨村的住宅也十分简陋。人们多在山沟的两边土坡上挖土窑居住。只有少数有钱的人家盖得起砖房或用石头垒起窑洞。
大寨穷也没有穷出名来,因为太行山深处的乡村普遍很穷,大寨并非特殊。
大寨村之所以名闻天下,是因为在新中国成立以后,村里出了个陈永贵。在他的领导下,大寨村民自力更生、战天斗地、艰苦创业,重新安排家乡的山河面貌,从而引起了世人的景仰。而在陈永贵之前,大寨几乎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什么印记。民国年间编修《昔阳县志》,尽管大寨距县城只有5公里,但由于“无可道也”,县志竟连大寨的村名都不记载。
昔阳在1940年被日本人占领,成了沦陷区。不过在当时,凡有日本军队的地方,也有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太行山区是中国共产党抗日武装斗争的重点区域,除了正规军,还有许多抗日游击队。当时在昔阳一带活动的就有一个共产党领导的独立营。共产党的军队在抗日斗争中发展壮大,也教育了广大生活在太行山区的老百姓。
1945年8月,日本军队无条件投降,昔阳县建立了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政权,大寨的贫苦农民盼来了翻身解放的一天。在随之而来的土地改革中,大寨35户贫农和下中农分得了土地400多亩、房屋41间、窑洞32眼,还分得了一些牲畜和生产工具。第二年,大寨贫苦农民贾承福、贾承财、贾进财先后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大寨村的第一批中共党员。开始,他们被编入邻村武家坪的党支部。1947年,便在大寨正式建立了党支部,贾进财为首任党支部书记。
2.成立互助组
为了巩固土地改革的胜利成果,防止农村出现新的土地买卖和两极分化,中国共产党在进行过土改的地方,积极稳妥地引导农民逐步走上互助合作的道路。昔阳县解放早,属于老解放区,土改进行得早,合作化进行得也早。
还在1946年,共产党员贾进财就在大寨组织起了第一个互助组。这个互助组由15户农民组成,当时叫“变工组”。即在农闲时,各家干自己的活,到了农忙时节,便采用换工互助的方式,今天帮这家干活,明天帮另外一家,群众称这种办法是“工换工,不敢啃”。这个互助组后来被人称为是“临时互助组”。
在自然环境十分恶劣的大寨,互助合作显然比一家一户的单干有优势,再加上党和政府的大力提倡,互助合作发展很快。1947年,贾进财的“临时互助组”已经发展到了20户农家,另外,还出现了由陈永贵组织起来的由11户人家组织的第二个互助组。
陈永贵此时还不是中共党员,但已经成为贾进财下一步准备发展入党的对象。本来,贾进财这个互助组也是想争取让陈永贵参加的,因为陈永贵是大寨村数一数二的庄稼汉,凡是地里的活,哪一样他都拿得起,放得下。起初陈永贵也答应参加这个由村支书牵头组织的互助组。但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陈永贵决定另起炉灶,自己牵头组织另一个互助组。
互助合作的基础是自愿,一方愿意参加,另外一些人也愿意与他合作便可以互助到一个组里。因此,各村开始成立的互助组,组里各家各户的劳力、牲畜和其他生产条件大多比较接近。因为只有彼此相接近,各方面才都不会感到自己吃亏。但是在大寨却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一些缺乏“整劳力”的人家也想加入互助组,但组里有人不同意接收,因为如果让他们加入进来,别人就感到吃亏了。身为党支部书记的贾进财此时似乎也爱莫能助,他总不能违反自愿互助的原则强行吸收他们入组吧。这便给了陈永贵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
那些老的老、小的小不被互助组接收的人们找到了陈永贵。人们在困难的时候之所以会找他,说明他平时就具备济危助困的品格,说明大家信任他。陈永贵也确实没有令他们失望。他说:“咱们都是贫下中农,咱们的土地都是分果实得来的。如果这些土地种不好,打不下粮食,那就等于白白放弃了革命的果实。所以我打定主意,给咱们这伙老老少少的爷儿们牵头,种好这些土地。他们不收你们,我们就再成立一个组。”
对于陈永贵的表态,大家在高兴感激之余,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这样太让他吃亏了。而陈永贵却说:“不要说吃亏不吃亏。我那时候给人家放牛,连条裤子还挣不下,吃亏不吃亏?毛主席给了我地种,这就是最大的便宜!事情就这么定了。但是有一条,要跟着我干,就要齐心。只要齐心,不次于他们那个组!”
他说了就干,一共联合了4个老汉和6个娃娃成立了大寨村的第二个互助组。
陈永贵出身贫寒,小时没有读过书。但从他创办互助组及以后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懂得人的心理,懂得辩证法。他知道在这个除他以外全部是老汉和娃娃组成的互助组里,一定会十分团结,一定会充满了干劲。人的力量来自体质,也来自精神与意志,来自团结奋斗。当听到有人讥讽他这个组是老的老,小的小,老的上不了马,小的拉不开弓时,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对组里的人们说:“不怕,老的有经验,小的会长大。我们会超过他们。”这句话里,不仅有了辩证法,甚至还体现出一种关于未来的发展战略。
陈永贵率领他的小组,与贾进财的大组暗暗展开了竞赛。全组在患难之中,团结奋进,人人争先,谁都怕落在后面,谁都不愿意拖累大家。陈永贵当时已是村里的干部,是个忙人,夜夜有会开。他早上还没起床,老老少少们就已经下田了。
贾承联是这个组年龄最小的,那年才14岁。按照现在人们的看法,这正是一个读书上学的年龄。但在当时的大寨却没有那个条件。贾承联入互助组前,母子二人种着几亩土改分得的耕地,度日十分艰难。加入互助组后,他总怕自己干在别人后面,每天早早地就起来干活。他往地里送粪,跑六个来回天还未亮。锄草时,陈永贵在前面,他就紧紧地跟在后面学习。几十年后,当年的孩子已成老人,但回忆起那段经历仍激动不已:“我在‘老少组’是最小的一个,比梁便良还小几岁。父亲很早就去世,家里就我和母亲,可是还耕种着土改分下的几亩地。当我刚进‘老少组’的时候,一直为自己这么小,却种着那么多地而感到理亏。可是老陈却说,你跟着我干就行了,且不说几亩,就是20亩也保证你荒不了。从那时起,我就脚踏实地跟老陈干。他在前面锄地,我就紧紧地跟在后面。挑担子他担多少,我也担多少。我老怕老陈骂我不干,结果老陈不是骂我不干,而是骂我不听话。比如说,秋天往场里送谷子,老陈事先就把我们的担子安排好,谁担多少都由他来决定。可是我们把担子往肩上一搁,总觉得他装得太少,就偷偷地加上一两把谷子。这事一旦被他发现,他就要批评一场,不让我们这样干。他说不仅要强调大干,而且还要保护劳动力。像我们这些十几岁的娃娃,他生怕担得多把身体搞坏。那时候有他掌舵,干起来比一个成年人也不差上下。”
春天往地里送肥,陈永贵挑着75公斤重的大担往坡上走,那一群小孩有的两个抬着,有的背着,一路跌跌撞撞,虽说辛苦,却也充满了欢乐。后来陈永贵又想了个办法,将力量差不多的人分满全程,一段一段地接。每个人每次少跑路,在接担时还可以互相说说话,将劳累的事情变个方式,加进欢娱的成分,便轻松了不少。
这两个互助组劳动竞赛的结果是双赢。两个组都提高了劳动效率,都表现出了组织起来的优势,都增加了粮食产量,都获得了上级的表彰,也都使自身获得了大发展。
当然如果细分析起来,陈永贵领导的互助组取得的成绩要更大一些。他们的粮食产量增加得多,由互助前的亩产50多公斤,猛增到亩产100多公斤,个别地里还甚至达到了250多公斤。平均亩产也比贾进财的组多出了15公斤。特别是他济贫济困,真正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人要带领广大农民走共同富裕道路的宗旨。而且,经此一搏,陈永贵还带出了一支队伍,这个组里的许多人后来忠心耿耿地跟着陈永贵干,即使再苦再累也毫无怨言。
可是令人多少有些遗憾的是,十几年后,出于政治斗争的需要,人们把贾进财的互助组称之为“好汉组”,把陈永贵的互助组称之为“老少组”。这种称谓本身就褒贬分明,就与历史的本来面目有了很大的出入。而且人们还用阶级斗争的观点,把“好汉组”说成是代表富裕中农利益的,把“老少组”解释成代表贫下中农利益的,把两个组的劳动竞赛说成是两条路线的斗争。这显然是对历史非常不负责任的说法。
通过组织互助组,陈永贵逐步显示出了他的高尚品德和杰出组织才能。他是组里惟一的壮劳力,可是在评分时,他才比一般劳力高一两分。大家都说他评得太低,他却说:“行了,这也是数我分高。”像梁便良、贾承联这些娃娃们,他也要给到8分。娃娃们说,我们的分太高了,他却说,评分就是叫你们好好干嘛!
互助组之间的劳动竞赛,形成了热烈的劳动场面。区里的干部在综合了各地的情况后,总结出几句“顺口溜”式的话,叫做:大寨好生产,武家好意见,留庄好寺院,金石坡好剧团。留庄和金石坡都是村名,武家就是大寨的邻村武家坪。在所有这些“好”中,只有大寨的“好”是真正的好,由此也可以看出,大寨已经在区领导干部中间留下了很好的名声。
1949年,大寨在临时互助组的基础上发展成为常年互助组。贾进财的互助组与陈永贵的互助组也合并在了一起,其规模比后来上级要求的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还要大。在农业互助合作的道路上,大寨确实取得了突出的成绩。1950年11月,昔阳县人民政府授予大寨互助组一面锦旗,上面写着“组织起来,发展生产”八个大字。这是大寨所获得的第一面锦旗。
3.迈出第一步
1947年冬,大寨所在的昔阳一区为了发展壮大党的组织,准备吸收一批新党员,陈永贵是发展对象之一。陈永贵平时就积极靠近党组织,又响应党的号召带头参加互助合作,并做出了突出成绩。加上大寨村党支部成立不久,党员人数少,急需加快发展。而且村支书贾进财对他的表现也十分满意。当陈永贵又一次向贾进财表示了入党的愿望后,贾进财满口答应。按说,有了这些条件,陈永贵入党应当不会有什么障碍。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上级下达了新的指示:发展新党员要从严掌握。在过去入党只要党支部决定吸收,报到区委就可以了。但这个新的指示要求,凡吸收新党员要有正式党员二人介绍,支部大会通过,报区党委批准,还要由区党委书记亲自签字才算生效。之所以会有这些新的规定,主要是由于中国共产党在广大解放区已经处于执政党的地位,要求入党的人越来越多,许多地方的党组织已经出现了组织不纯的问题,个别地方甚至出现了坏人混进党的队伍的现象。因此,当时共产党在解放区普遍开展了整党运动。运动过后,为了纯洁党的组织,便对入党作出了更严格的规定。
严格入党手续,不仅表现在要有二名正式党员介绍,区党委批准,区委书记签字等具体程序上,还表现在对入党申请人建立了一种比以往更加严格的审查制度。
就是在这个审查过程中,陈永贵险些栽了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