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周其林,顾明月回屋看到他刚刚用过的酒碗,心里只觉得更加难受。她知道周其林是真的拿自己当知己、当朋友,而自己在做的事却无疑是在周其林背后捅刀,只是眼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这种无助和茫然让她觉得仿佛整个人都漂荡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没有船,没有人,甚至连一根稻草都没有。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顾明月默念着这句诗,给自己酌了一碗酒一饮而尽,陈深倒是很够意思,送来的即墨老酒真是好喝,她一连喝了两碗,只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刚想倒第三碗,坛子却被人夺了过去。她抬起头,发现来人竟是周其山,此时他正挑着眉打量着顾明月,“喝多了?”
顾明月心里一抖,平心而论,她是害怕周其山的,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指不定哪天也会要了她的命,可是她不能表现出这种害怕,她只有让自己表现的更强大,更有利用价值,才能更好地活下去,也才有机会替那一半渑州城的亡灵报仇。
“你才喝多了,我酒量好得很。”顾明月重新找了一个碗,倒了满满一大碗递给周其山“这可是有名的即墨老酒,尝尝。”语气中分明带着命令。
顾明月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和自己说过话,果然酒壮怂人胆吗。周其山想了想,接过酒碗,将一大碗酒喝得一滴不剩。
“你可比周其林能喝多了,他才喝了一碗,脸就红得和螃蟹一样。”顾明月仿佛觉得自己说的是什么极为好笑的事,竟笑得有些上不来气。
“你喝多了。”周其山皱了皱眉,想夺过顾明月的酒碗,然而顾明月将碗紧紧抱在了怀里,一副护食的模样,让他哭笑不得。
“我才没有喝多,我和你说,我酒量可大了。以前在渑州的时候,我哥哥每次都喝不过我。只是你们北方的酒还是没有我们南方的好喝,不然我能喝得更多。”
“是是是,你们渑州的酒最好喝了。”周其山仿佛哄小孩子一样耐心地哄她。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顾明月将头凑到周其山耳边,好像说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哥说,在我出生的时候,父亲给我埋了一坛女儿红,就在我房前那颗银杏树下面。”周其山只觉得顾明月呼出的热气吹得他耳朵有些痒,他转过头,只见顾明月脸上已经现出两团红晕,分明是醉了酒,却偏要作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等我回到渑州就把它挖出来请你喝。”顾明月傻笑道。“我们渑州的桃花可好看了,到时候就用桃花酥下酒。对了,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顾明月似乎是真的醉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好,我绝对不告诉别人。”周其山从未见过顾明月这副模样,只觉得十分有趣,也极温柔地应声附和。
“我不信。”顾明月皱紧了眉,“你最会骗人了,我们击掌为誓,要是你骗我,你以后打马吊把把点炮。”
周其山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不禁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只觉得肩膀一沉,原来顾明月已经彻底醉了,此时正靠在他肩上呼呼大睡。周其山犹豫了片刻,便也将头轻轻靠在顾明月头上,闭上了眼。不知道为什么,眼下这幅场景让他觉得很是舒服。
“大少爷,沈以淮...”诚一刚走进来,就将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他立刻转身出门,“属下什么都没有看见。”
周其山睁开双眼,又恢复了往日不怒自威的样子。他轻轻地将顾明月抱上了二楼卧室,为她盖好了被子。此时的顾明月好像是在做什么美梦,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周其山望着她这副模样,嘴角不禁上扬了几分。他走下楼刚想出门,却看到了还没喝完的半坛子老酒,想了想,索性将这半坛酒带走,免得顾明月下次又折腾他。
“大少爷。”诚一一直站在门外等候,“沈以淮那边已经处理好了。”他的语气一如即往地平静,仿佛刚才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只是他心里早已经掀起了惊涛巨浪,只恨不得马上回去和诚二、诚三八卦一通。
“嗯。”周其山扫了他一眼,仿佛已经看破了他心里那些小九九,却也没有出言警告。
而此时的二楼卧室,原本应当已经睡着的顾明月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眼神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