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2017.
阿成,原来世事就是这样的无法尽如人意。时间变得好快又好慢,像是一晃而过多少年。
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我以为一辈子都不想再见了。可当真又再看见你,太过突然地出现,我多庆幸是站在黑暗里。尽管抬眸垂首不过一瞬间,我仍旧方寸大乱,束手无策。我没有说话,你也把头转过去。我告诉自己说没关系了,已经过去很久了。擦肩走出很远我发现我的双腿在发抖,细探,指间也在抖。再探,心也在抖。
重逢,这场猝不及防的重逢逼得我发疯。我拿出火机,把烟塞进嘴里,黑暗中它清脆地响了五声,嘴里的烟纹丝不动。不知道是双手抖得厉害,还是心头三两肉抖得厉害。年复一年,我依然逃得像条慌不择路的狗。
友人固执地问我同样的问题,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她忧心忡忡地说:“是当真不想再见了吗?”,我叹气。多想与你相见,多怕与你相见。
没想过你会发消息给我。没想到你会道歉。阿成,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原本就是我贪心。我曾经有幸见过一个回答,那个答案很短,只有六个字,说的是“此后一身轻松。”没有再见前我也算是一身轻松。可是现在得知你回来了,撞见了,两双眼实打实地相对过了,那块压了我五年多的重石好像又轰隆一声把我的光明熄灭了。我不想这样。我太害怕这样了。我恐惧,我痛恶。这样我就不得不回到从前,只认定你是我唯一的光明。
所以当真,当真不想再见。
故事书里的讲述者妙笔生花,他们写出一样的文字,排列成不同的故事。每个人都有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我以为我们只缘尽于短暂相识,擦肩匆匆,从未想过会再相逢。
我从前多想叫你一声,叫你的名字,叫你停一下。问问你能否转过身来看看我,就看我一眼。可是如今我兢兢战战,多怕你偏偏远走却回头。的确很怂。胸中襞积千般事,到得相逢一语无。我实在害怕重拾那些大喜大悲交加,重拾那些没有尽头的记忆,日复一日。
阿成,你明白我吗?我见到你,是饮鸠止渴,欲罢不能。一如今晚仓促的那一眼,是相逢不语,我不忍回头。
晚自习,我趴在桌子上一睡就是一个钟头。没有梦,记忆里是一片黑。从容不迫的黑。我多想把曾经全部都安置在这样无知无觉的黑暗里,假装此生未心动。不曾相聚,不曾别离。
“我见到姜成了。这个名字,太久没有出现过了。再提笔时竟然有些凝滞。我抬起头时,蓝球场外的灯光干脆地照在他身上。我在黑暗里四目堪堪相对,就这样不期而遇。本能趋势我颤抖。战栗中,我迟钝地发现已经逃脱,惊悸被仓惶的脚步甩在身后,漠然擦肩,快速离开。
这条路,又长又亮又笔直,僵白的灯光打得我无处遁形。我多想纵身扎进路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扶着粗糙的树干停下来喘一口气,可是我不能。那样他一定就洞悉我多此一举,想要避而不见。他不会嘲笑我的,这个我毫不担心。因为他从来什么都不说。我知道他分明洞悉一切,但他从来都不说。所以路灯变得刺眼,背后的目光凌厉地将我剖开,从里到外,筋脉赤裸相见。
我加快步伐走完那段路,尽量镇定,竭力从容。然而即便如此,路灯和他依然事不关己地远远站着,毫不费力就看清我如何落荒而逃。每次都是这样,遇见了,我就一定狼狈不已。我不知道天地知不知,你知不知。可我听得分明,只一眼,我的良心跳的清脆。
我见到你,是天机算尽,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