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按住她的肩膀,笃定道:“你会的,你呢,就是嘴硬心软,放心吧,蠢事做一次就可以了,以后不会了。”
陈璧嗤了一声,围上羊毛围巾,顶着萧瑟的秋风走了出去。
e市就是这样,夏日里炎热干燥,像是掉进了火炉里,而到了秋日,便格外寒冷,她将下颚缩在柔软的围巾里,眯眼看着昏黄灯光下的城市。
此时正是七点,下班的人们往来如织,明亮的车灯汇聚成一片星海,陈璧坐在公交车站牌下,静静等待着。
这个城市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自己亮起的……陈璧低下头,心口的堵塞感久久不散。
康新烨送了那蓝回去,驱车进入小区门口时,昏黄路灯下的剪影落入他眼中,康新烨没有急着回家,反而是倚在车上,点燃了一支烟。
尼古丁微显苦涩的味道在唇舌之间弥漫开来,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俊朗的容颜,康新烨看着陈璧的方向,修长的指不知不觉间触上眉头。
不知看了多久,康新烨准备上前时,却见陈璧皱眉转过身,不远处一辆公交缓缓驶来。
康新烨坐回车里,魔怔了似的跟在陈璧身后,看着她一路走到一个独栋别墅门口,里面走出一个身着白色毛线衫的男人,将她带了回去。
指间的烟灰落在高档西裤上,毫不留情地烫了一个洞,康新烨皱眉,旋即轻笑一声。
陈璧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子,“我忘记拿钥匙了。”她早上时只顾着尽早来看杜君,居然把家门钥匙忘记了。
杜君道:“我家里有客房,要不你先在我这里住一晚?”
陈璧摇了摇头,拿上她放在杜君家里的备用钥匙,走了出去。
二人一道下了台阶,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有力的腿,顺着看上去,便是那张让人心烦意乱的脸。
陈璧下意识皱眉,“康新烨?”
康新烨站直了身子,含笑看向二人,“男朋友?”
陈璧摇头,“同学。”
康新烨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转了转车钥匙,“你这是回家?我送你,这大冷的天气。”
陈璧两手插兜,看向杜君,“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说完,错身闪过康新烨,以无言的姿态拒绝了他面对所有女人时的‘好意’。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康新烨这样说了,从初中起,到高中,她多次听到他对着各式各样的女生,体贴地说:“我送你回去。”座驾从中二的街跑摩托车,到现在的高档越野,不变的是姿态和一视同仁的体贴。
陈璧嫌恶这样,更嫌恶居然喜欢这样人的自己,嫌恶外表冷漠而内心居然会有窃喜的自己,她一向相信快刀斩乱麻这样的话,所以不能留给自己那种自我麻痹的时间,最快走掉是最好的选择。
杜君看着陈璧飞快到近乎是奔跑的步伐,心中也十分诧异,在他的印象里,除非是体育测试或是上课迟到,否则极少看到陈璧这样不顾仪态的行为,甚至他很少看到陈璧这样失态,那么……他眸色微深,落在了康新烨身上:是因为这个人吧?
他看着康新烨,康新烨也在看他,这个小区里住着的人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和身份的人,能住在这里,这人绝不是普通人,杜君生得温润,虽然身为男子,但从来少有强烈的攻击性,反而给人感觉很舒服安定。
感觉就是陈璧会喜欢的那种男人……
初中的时候,陈璧的好朋友徐舒燕曾问过她,将来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那是陈璧难得露出向往神色的一次,她慢慢地说:“安定,踏实,不会离婚,不会中途死掉的人,年纪大小无所谓。”
别的要求都很正常,惟有【不会中途死掉】这个,他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好笑,可现在这样的人似乎出现了。
康新烨驱动着车,跟在陈璧身后,公交不知还有没有,她却像个傻子似的独自一人坐在站牌底下,越野的暖风给整个车厢里带来如同春日的温暖,可不用问也知道现在的e市有多冷。
康新烨蓦地觉得烦躁,他只要一靠近这个人就有这种诡异的感受,从初中起就是这样,近不得,远不得,他曾经也试图追求她,可每次都被她冷漠地打回去。
最可笑的有一次,他试探着发短信说:老婆过年好,她回复过来的是:我妈看到了,她要告诉班主任。
多年之前的回忆在这样的秋日里,似乎都染上了寒凉和昏黄,可康新烨还能记得当时哭笑不得的心情,自那之后,他放弃这条走不通的路,转而和班花李静瑜在一起了。
27路公交慢慢吞吞地走过来,陈璧驱使着冻得僵硬的脚上去,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苍白的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她看着窗外渐渐移动起来的景色出神。
陈璧的家离大学城很近,这样她每天上下班就会容易很多,可是对于康新烨这样的人来说,这样嘈杂的地方简直没法住人,街边的小摊贩穿着带了厚厚油渍的衣服,指甲缝里还有黑泥,粗声大气地高喊着:“你的要不要葱?酸甜,还是酸甜辣?”
陈璧很喜欢这家的口感,虽然她的胃病不许她吃路边摊,可是她还是喜欢这种人间烟火的俗尘气息,她点了一份酸辣小炒,掰开一次性筷子,坐在人最少的一边。
这是她的习惯,坐在没人的地方,静静观察别人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