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廖公馆,罗公馆的汽车正在马路上等候,琼璧一步步靠近,也一点点看清车内人的侧脸:是罗烨。
琼璧看着罗烨的时候,罗烨也在看着她,汽车的车窗缓缓降下,他沉声道:“不上车,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安行早就告诉过你,让你来求我,你非要舍近求远,浪费时间。”
琼璧上了车,惴惴地坐在他身侧,低声道:“那您会帮帮我吗?罗军长,如果您能帮我救回父亲,我会非常非常感激您,就算是您想要吴氏,我也能拱手相让。”
“吴氏?”罗烨哼了一声,“我要那个成衣坊做什么呢?我要的,”他捏住琼璧的下颚,“是人。”
男人灼热的指尖彷如实质般的要烫伤琼璧的下颚,她想低下头,却被死死禁锢着,“说话,舍了你的身子,救你父亲的性命,你舍得吗?”
舍得吗?
琼璧咬牙,“舍得!”
罗烨满意地颔首,“好,我先办事,你回罗公馆等着我,事成了,你该如何回报我,你自己知道。”说罢,他吩咐司机,转向总理府,而琼璧则被送回了罗公馆。
总理府中,华灯初上。
罗总理拥着二姨太,伴着华尔兹的乐声翩翩起舞,见家仆引着罗烨进来,罗总理松开大手,温柔小意地吩咐二姨太回房,自己则看向他,“你今日怎的有空来此?往日可是请也请不来的。”
家仆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罗烨手边,脚步轻轻地退了出去,罗烨抿了一口咖啡,道:“堂哥,我今日前来,特地为求您一件事,若事成了,我所有的一切,随您挑选。”
罗总理警惕地瞥了他一眼,俊秀的眉目在热气氤氲之间朦胧,“上次听你说这话,还是为了我那新进的一千把勃朗宁,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罗烨遂将今日的事一一说了,罗总理沉吟半晌,“那三姨太确实是总统的心头宝,更不要说还牵涉到了总统的孩子,只怕不好办。”顿了顿,他接着道:“罢了,我会去说一说情,你回去吧。”
罗烨却不离去,“大哥,一通电话若无法解决,小弟愿随您亲自往总统府上致歉,总统能在这乱世之中,维持这半壁江山,也离不开我罗沈两家的支持,这个小小的面子,想来总统是会给的。”
罗总理横了他一眼,“你倒是托大,也罢,我们亲自去拜访总统一趟。”说着,他便吩咐着佣人准备出门的服装,正换着衬衫,他看向站在身后的弟弟,“说起咱们和沈家的关系,沈家有一位名叫岫玉的小姐,识文断字,据说是从日本留学归来的,家中的叔伯都很满意,想安排……”
罗烨揉了揉鼻尖,“大哥,又搞这种联姻活动?”
罗总理叹息,“没有办法啊,咱们罗家到了你我这一辈,兄弟大多战死,我早已结婚,与我联姻,沈家小姐必定是不愿意的,只有你最为适合。”
罗烨跟在罗总理身后,英挺的面容上带着不情愿,“这不是还有四叔家的秋儿吗?我看他文质彬彬的,比我这个武夫更好。”
罗总理回身,睨着他,“你若是不答应和沈小姐见一面,我看这情我也不必去求了。”
“好好好,”罗烨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我见面,大哥,”他拉开大门,“请。”
罗公馆内。
佣人阿香端了一个托盘进了主卧,惊动了坐在沙发上看着时钟的人,琼璧看向阿香,只见她放下托盘,对着自己道:“吴掌柜,您可饿吗?要不要我去准备些小食?”
琼璧敛眉,秉持着不当饿死鬼的念头,点了点头,“好,劳烦您了。”
阿香颔首,笑道:“好,厨房里有些点心,我再去准备一碗热汤面,这个时候吃下去,胃里舒服些,请您稍候。”
不多时阿香便带着一碗汤面并一碟豆腐皮的包子回来,琼璧才搛了一个包子,卧房内的电话机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一声接着一声,似是催命的咒语,琼璧扶着黄花梨木的沙发站起来,拿起了听筒:“……喂……”
电话机那头传来了吴老爹的声音,“阿璧啊!”
琼璧青灰色的脸上浮现生机,她握紧了听筒,不禁抬高了声音,“爹!您没事了?”
吴老爹道:“是啊,上午那几个巡捕房的大头兵还一脸凶横,方才就点头哈腰道把爹放出来了,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吴老爹毕竟是在商海沉浮多年的人,此事处处透着蹊跷,他不可能不怀疑。
身后响起了皮鞋叩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琼璧佯装轻松,笑嘻嘻地道:“幸亏咱们和罗总理的弟弟有些交情,又有教育部总长的廖夫人在旁边敲边鼓,这事也就完了。”
男子高大的身躯携着淡淡的烟草香气逼近,无形之中产生了堪称巨大的压迫,琼璧本就僵直的身子几乎绷成了一根弓弦,似乎下一刻就要弦断,吴老爹那头的声音未断,琼璧却不知该如何回复了,“……好了,爹,您快些回去休息吧,不然琼欢该担心了。”
电话机听筒放了下来,一只大手落在了琼璧瘦削的肩膀上,“小吴掌柜似乎很紧张。”
琼璧微微偏首,羽睫低垂,侧脸的弧度完美得近乎难以想象,这是一个男子的轮廓,“我爹放出来了,罗军长,这都要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