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得了圣旨的佟佳仙玥、和贵人皆往永和宫来谢恩。
佟佳仙玥是永和宫的常客,和贵人却是难得来一趟,阖宫拜见时,她并未仔细端详过德妃,今日细看,这已经四十岁的德妃端坐于上首,十二扇紫檀描金绘凤凰屏风在她的身后煌煌而立,衬得她气度高华,殊与众人不同。
一时宫人上了茶点,和贵人忖度着开口:“十六公主看着真是可爱,前些时候,陈贵人带着十七公主小坐,十七公主生得瘦弱,看着可是不如十六公主的。”
灵璧摸了摸靖恪的小辫子,温声道:“十七公主那孩子是有些胎里不足,但好生温养着,定会无事的,和贵人不必担忧了。”
【担忧】说得客气,众人皆听出了灵璧言下之意,和贵人一时讪讪的,转口道:“十六公主倒真是与众不同,我看旁的小公主们都喜欢布偶或是花儿朵儿,十六公主倒喜欢这些刀兵之物。”
这次不用灵璧说话,靖恪转着自己那把镶嵌着宝石的小匕首,道:“那些花朵布偶有什么好的?我这把匕首可是皇阿玛命能工巧匠所制,现在我年纪小,刀还未开刃,等开了刃,必定会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比起那些会烂了的布偶、会凋谢的花朵不是好上许多?”
灵璧莞尔,看向和贵人,“靖恪自小如此,生得一副男儿心肠,连皇上也管不住的,让贵人见笑了。”
和贵人忙道:“娘娘这样说,实在是折煞我了,公主如此正好呢,只是我备了一对镶宝赤金手镯,怕是不合公主的脾性,我的阿玛是武官,家中收藏了许多珍贵的武器,待公主再大些,让阿玛送入宫中。”
灵璧笑道:“贵人客气了,君子不夺人所爱,本宫也不能让令尊失宝。”她看向阿葵,“拿上来吧。”
阿葵应是,自多宝阁中取出两对嵌宝镶珠蝴蝶簪,“为了恭贺你们两个晋封之喜,这是本宫特地命内务府打造的首饰,仙玥喜欢猫儿眼,那对绿猫儿眼是你的。”
仙玥怯怯接过,低声道:“奴才很喜欢,多谢德妃姐姐。”
灵璧道:“你马上就是贵妃了,位份在我之上,不必自称奴才,”她看向和贵人,“听闻贵人喜欢翡翠,那对镶嵌着冰种翡翠的便是贵人的。”
和贵人命阿娣接过,笑道:“多谢德妃娘娘。”
待仙玥与和贵人离去,灵璧起身,命阿葵拿上伤药,往南果房一带的庑房而去。
卫婵看着灵璧走进来,慢慢坐起身,“听说你替我向皇上要了个嫔位,德妃,我得谢谢你啊。”
灵璧坐在她身边,身上撩起她的衣摆,卫婵的右腿受伤多年,皮肉早已萎缩,昔年伤口已成了一道丑陋的伤疤,灵璧蘸了一点药膏,慢慢地揉在她腿上,“良嫔消息好灵通啊,让本宫猜猜,是良嫔的儿子告诉你的吧?”
卫婵看着她长长的纯银点翠指甲套,“德妃娘娘,您可太有趣了,您口口声声要报复我,可是您从不对付我的儿子,如今还给我要来了位份,您这不是言行相悖吗?”
灵璧收回手,看向她,“良嫔被幽禁多年,嘴巴倒是厉害了,”她淡淡一笑,“胤禩是个好孩子,我不想因为你伤害他,至于你,我想替孝懿皇后出的气已经出了,杀了你也无益,你只要安分些,我也不是不能让你好过。”
卫婵道:“我够安分了,这一辈子我做的恶已经够了,报应你也给我了,真正不想让你好过的,另有人在,你不必担心我。”
灵璧起身,将伤药放下,“你好好活着吧,我得走了,若是下次胤禩再偷偷来见你,你叮嘱他一声,好生管着他的八福晋,不然迟早给他招来祸患。”
出了庑房,小珠子走了过来,打了个千儿道:“主子,宫外王府递了消息入宫,说是七贝勒的嫡福晋纳喇氏、侧福晋皆遇喜,五贝勒府上的格格白氏亦遇喜,这时请太医去请平安脉。”
灵璧道:“派杜院判和周太医去吧,好生诊治着,诚郡王接连失了两个儿子,五贝勒和七贝勒的孩子都要保住。”
小珠子应是,匆匆往太医院去。
阿葵道:“分封出宫的郡王和贝勒都有添丁,只有八阿哥,至今膝下仍无子嗣,当真可怜。”
灵璧揉了揉额角,阖眼养神,“他自己不约束着绮?,便是本宫也不能多说,只得由着他们去罢了。对了,七月二十五,皇上要在永寿宫为尧璇行和硕公主册封礼,去内务府传话,让他们好生准备着,别坏了尧璇的大事。”
因着尧璇的册封礼,荣妃吩咐了内务府给六宫众人裁制新衣,正逢初秋,内务府的人将新培植出来的粉紫猫眼、凤凰振雨、风荷春、富贵紫球等菊花名品送入永寿宫,装点出了一室绚丽,尤其是那十盆绿菊,颜色鲜嫩,在这深红浅黄的秋季里,独有一份春日的俏立活泼。
永和宫内。
灵璧接过牛角梳子,蘸了蘸刨花水,亲自与尧璇梳头,“我这四个女儿里,终于有一个能到了册封指婚的年纪,让我这额涅亲自给她蓖头发。”
尧璇看着灵璧的面容,泣声道:“燕双姐姐和尧瑛都在天上看着您呢,我会尽力孝顺您,帮助您,连带着姐妹们的份儿一起,我也会保护靖恪妹妹。”
灵璧心下酸涩,泪珠滚滚落下,“别这么说,尧璇,该额涅保护你才是。”
尧璇起身,帮着她拭去了眼泪,“额涅,您今日妆扮得这样美,可不能哭啊,若您哭了,皇阿玛定要生孩儿的气,说又是孩儿气哭了您。”
灵璧莞尔,捏了捏尧璇的脸,“怎么这样编排你皇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