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后,胤禛同如英拜见了皇帝、太后,便往永和宫来,如英已换了妇人妆饰,灵璧命二人起身,笑道:“自清早起便不得歇息了,这会子还不快些坐着?”
胤禛坐下,“额涅这些日子辛苦操持,儿子看您眼底都有些乌青了。”
灵璧捻动着手串,温声道:“这也算不得什么,难得咱们能聚在一处,今日便留在永和宫用膳,待本月十五,太后娘娘会在宁寿宫设宴,再行家宴吧。”说着,她对着阿茉抬了抬下颚。
阿茉会意,福了福身,便去传膳。
一时筵宴齐备,灵璧待要入座时,梁九功匆匆而至,行了双安礼:“奴才请德妃娘娘安、请四阿哥、四福晋安。”
灵璧放下玉箸,道:“谙达快快请起。”
梁九功起身,“奴才奉皇上之命,请德妃娘娘往弘德殿去一趟。”
既是皇帝旨意,灵璧自然换了祫褂,赶往弘德殿。
弘德殿内已有恭亲王福晋马氏、惠妃在内,灵璧走了进去,马氏当即起身,“妾身请德妃娘娘安。”
灵璧还了一礼,看向皇帝,“不知皇上宣召奴才前来,有何吩咐?”
皇帝指了指自己手边,示意她坐下,这才道:“是惠妃来寻朕,说要商议八阿哥的婚事。”
八阿哥?
灵璧皱眉,下意识看向惠妃,“八阿哥今年不过十一,上面的几个哥哥都没有议亲,怎么忽然想起说八阿哥的婚事了?”
惠妃道:“这原是一位高人戴铎为八阿哥算的,说是八阿哥命中该早娶,宜早日议亲,恭亲王福晋恰有个极好的人选,便入宫来推荐。”
灵璧颔首,淡淡地扫了马氏一眼,“原来如此,不过民间方士之言大多不可信,当日秦始皇便是信了方士之言,最终也没有得到长生不老,福晋出身高贵,怎的相信这些话?”
马氏面色不变,仍是笑意盈盈地道:“堪舆之术自古有之,不能全听全信,也不能不听不信,更何况德妃娘娘不如听完妾身举荐之人,再发表宏论吧。”
她这样说,灵璧也不好驳斥,只得由着马氏去说了,“明珠大人之子纳兰揆叙之长女,纳兰微云娴雅可人,纳兰揆叙只此一女,一向尽心教导,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她与八阿哥年纪相配,妾身以为极为合适呢。”
皇帝皱眉,眸中划过一星寒芒,只是马氏、惠妃不觉,犹自滔滔不绝地向皇帝说着纳兰微云的好处。
这二人将皇帝当做了糊涂虫,还当皇帝看不出她们的谋算?纳兰明珠暗中襄助大阿哥,八阿哥身为惠妃养子,若是再与纳兰明珠结亲,大阿哥便与八阿哥拧成一股绳,灵璧只是暗中觉得可笑:阿哥们年纪还小,这些人便急着将阿哥们牵扯进前朝后宫的争斗之中。
皇帝听罢二人的话,看向灵璧,“德妃,朕早就将阿哥们的婚事交给你来打点,你怎么说?”
灵璧思忖半晌,笑道:“继福晋都这样说了,皇上再让奴才说,岂不是让奴才得罪吗?也罢,奴才惯是个得罪人的了,也只好说上一说。”
皇帝微微一笑,马氏、惠妃少不得赔笑,只是眼中的狠辣几乎化作实质将灵璧刺穿。
“纳兰大人家的自然好,只是纳兰大人因为贪污受贿而被降职,纳兰微云如此出身,只怕辱没了八阿哥,奴才这里另有一个好的。”灵璧顿了顿,接着道:“皇上,不知您还是否记得,十年之前的和硕额驸郭络罗明尚?郭络罗明尚因诈钱被斩首,其福晋随后过世,留下一个孤女,现如今正养在安亲王府,虽然额驸获罪,可是安亲王一族自我大清立朝以来,便屡有夙功,那孤女在安亲王府如此教养,必定是个不错的,八阿哥的生母出身低微,若有一位出身显贵的福晋辅佐,必定对八阿哥多有裨益。”
她反映如此机敏,倒省了皇帝的口舌,皇帝握了握灵璧的手,道:“德妃说得很是,纳兰微云低微,配不上朕的儿子,寻个吉日,让安亲王继福晋赫舍里氏带她入宫觐见。”
皇帝一锤定音,马氏、惠妃也不好多言,只得退下,出了乾清宫,阿葵扶着灵璧上了肩舆,“主子可真是聪明,若不是您及时想到了这样一个人选,惠妃和恭亲王福晋想必就要成事了!”
灵璧道:“哪里是我及时想到?这郭络罗绮?,我本想留给三阿哥的,但既然先提起八阿哥的婚事,那许给八阿哥也无不可。只是我没想到,恭亲王福晋如此不智,竟然早早地就卷了进来。”
阿葵道:“许是福晋还记恨着太子曾经殴打王爷之子的事,才会和惠妃、大阿哥、八阿哥这些人走得越来越近。”
行至广生左门,灵璧忽然道:“去关押着卫氏的庑房走一趟。”
南果房一带的庑房内一片昏暗,为了保存应季的鲜果,庑房内更是寒冷,灵璧走了进去,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阿葵当即取了披风来,灵璧摆了摆手,掀起帘幕,走了进去。
卫婵伏在破旧的床榻上,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便缓缓抬起头来看,灵璧清冷的面孔映入眼帘,她笑了起来,气管内传出一阵可怖的嘶嘶声,“瞧瞧,如此尊贵正义的德妃娘娘居然贵步临贱地,到我这个破烂地方来了,是又有什么要审问的?”
阿茉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灵璧敛衽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有,该说你都说了,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卫婵挣扎着坐起身,她的残腿不自然地僵直着,勉强移动了半晌,才靠在棉被上,“从德妃娘娘嘴里能说出什么好消息?卫婵洗耳恭听。”
灵璧转了转尾指的指甲套,镶嵌在纯金指甲套上的红宝石微微一闪,“是喜事,皇上为八阿哥定了门好亲,人选还是我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