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婵闻言,眼神微怔,旋即冷笑:“你能有什么好心呢?还为我的儿子定好亲?”
灵璧浅笑着看向她,“这你可就冤枉本宫了,我是很嫌恶你,但我对八阿哥并无坏心,今日他险些被惠妃和纳兰明珠利用,我就将郭络罗明尚之女说给他做福晋,且不说性情如何,这郭络罗绮?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又有安亲王岳乐这样厉害的外祖,你说,我是不是给八阿哥说了好亲呢?左右比我的胤禛可强多了。”
卫婵垂眸,半晌咬着牙道:“我是大人派入宫的人,八阿哥如何,与我无干!”
她的半边脸显露出绝情冷意,灵璧只将她的话当成真的,笑道:“既然如此,本宫就先回去了,等八阿哥定亲之后,本宫再来探望贵人。”
离了南果房,行至凝祥门,守在门口的小珠子追了上来,低声道:“主子,您离去不久之后,奴才听见卫贵人在庑房内痛哭。”
灵璧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阿葵叹道:“似卫贵人那样的人,奴才本以为她是真的铁石心肠,可得知八阿哥为人利用,居然也会伤心。”
灵璧阖着眼,沉静如水的声音在夏日的余晖里散开:“这世上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惦念自己的儿女,更何况身不由己的滋味,卫婵尝够了,怎么会舍得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
已而便是九月十五,皇帝出巡归来后,便往太皇太后的暂安奉殿祭拜,胤禔、胤礽、胤祉、胤禛四人随驾出巡一月有余,一回了宫,胤禔记挂着大福晋,便直奔东一所。
才进了正殿,便见那兰同如英坐在一处,如英虽年纪小,却性子温平,二人性情相投,便时常一处作伴,大福晋见大阿哥回来,忙起身相迎,“爷。”
如英向大阿哥行礼问安,柔声道:“大哥和大嫂想必有话要说,我先回去了。”
那兰亲自送了如英出门,又捧了茶来给胤禔,“爷随皇阿玛出巡数月,委实辛苦了,快喝杯参茶吧。”
胤禔接过,却不忙着喝,只拉着那兰的手坐下,“我看你近来手凉得很,可是身子不适吗?”
那兰微笑道:“爷多虑了,妾身无妨。”
胤禔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之中,以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这一次出巡,皇阿玛对四弟的骑射功夫和文采颇为赞赏,居然让四弟与太子一道入御帐,协同皇阿玛处理政务。”
那兰看着他不无担忧的神情,柔声道:“爷不必如此,皇阿玛的诸位阿哥之中,惟有您陪同皇阿玛上战场,身份自然与别人不同。”
胤禔皱眉,叹道:“可是我已经年满二十,皇阿玛却一直不曾加封,至今无爵位,纵观宗室,过了二十而无爵位者可不多啊。”
那兰揉了揉他温热的掌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爷的功劳,皇阿玛自然看得到,爷只需耐心等候便好。”
胤禔细细端详着她,而后深情地吻了吻那兰柔嫩娇美的侧脸,“我看你近来瘦了许多,让太医院的周太医帮你好生调理调理。”
那兰闻言,不由得满怀歉意,“爷待妾身如此之好,可妾身至今不能为爷添一子,实在是……”
胤禔忙拦住她的话,“好了,我还要去箭亭,以后你不许说这样的话,至于请太医之事,我会尽快吩咐太医院的。”
转眼便至冬月,雪珠落在新糊就的茜红窗纱上,经不住暖炉熏染,转瞬融化,化作深深浅浅的痕迹,在那更远处,今冬的新雪堆积着,天地之间,惟余莽莽。
永和宫正殿内暖意融融,火盆内的银屑炭不时发出荜拨之声,明亮的红火映得人心中暖洋洋的,阿茉撒入新制的玉华香,香气盈满一室。
灵璧身着新制的缎绣宝瓶牡丹花绵裳衣,倚着软靠,同青筠、沁心闲话。
青筠螓首低垂,发间的步摇华光熠熠,她一壁穿针引线,一壁道:“临近产期,你可要格外小心啊,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沁心颔首,灵璧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模样,“据杜太医来说,你这一胎极有可能是阿哥,你从前身子骨弱些,不利生产。我看她比之从前倒是胖了许多,这是好的。”
青筠道:“是呢,这可真是多亏了杜太医。我听说茯苓有了身孕,难为他宫里、一等公府上,还有家中三头的跑。”
说起此事,灵璧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不无担忧:“欢哥接连产子,亏了身子,这一次听说是极为危险的,阿灵阿又被新封蒙古都统,不常在府中陪伴,我自然担忧啊。”
隔着海棠式炕桌,沁心握住她的手,“娘娘放心,杜太医医术高明,定能护住一等公夫人的。”
正说着,福慧走了进来,“主子,敏嫔娘娘,杜太医来给王答应请平安脉,现如今正在外头等着呢。”
灵璧颔首,杜君惠请过平安脉后,掏出一封信,“德妃娘娘,这是一等公夫人乌雅氏托微臣交给您的书信。”
阿葵接过,灵璧道:“辛苦你了,不知茯苓怎样?”
杜君惠温声道:“回禀德妃娘娘,茯苓身体安康,多谢娘娘关怀。”
听闻此言,灵璧放下心来,“茯苓是个好性子的,纵然来日有了孩子,也必定不会苛待你的长子,这个你可以放心,好了,退下吧。”
待杜君惠离去,灵璧便拆开了欢哥送来的书信,本以为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书,只是愈往后看,灵璧的面色便愈发难看。
青筠小心翼翼地探看着,低声道:“娘娘,怎么了?”
思及沁心在场,灵璧只摇了摇头,“无事,是欢哥说自己身子不适,正月宴席时,不便出席,向本宫告假而已。”说罢,她别开目光,看向窗外,方才还是如盐细雪的天气,此时已是风雪交加,嘶吼的风似要撕裂窗扉而入。
这天……终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