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在永和宫的资历最久,又曾是永和宫的掌事姑姑,她这一离宫,从前手底下的小宫女自然也是不舍得,灵璧收起悲容,笑着打趣道:“你们一个个的也别急,等到了年纪,本宫会将你们一个个地都嫁出去。”
尧璇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让她们都嫁去,孩儿永远陪着额涅。”
灵璧捏捏她的脸颊,“你也是一样,等到了年纪,我就将你也嫁出去,像你荣宪姐姐一样,嫁得越远越好,免得你这个饶舌鬼搅得我不得安宁。”
众人簇拥着灵璧往永和宫去,才走到了琼苑东门,便见定嫔身边的阿碧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眼见着便要撞到灵璧的仪仗,曼冬、元冬忙拦住她,“阿碧姐姐,仔细撞到我们主子了!”
阿碧见是德妃,忙道:“德主子,求您快去庆云斋瞧瞧吧,小阿哥不大好了!”
庆云斋内一片凌乱,周太医守在榻边,小小的婴儿面色涨紫,呼吸断断续续,宫人将熬煮好的参汤送了来,竟已在用人参吊命了!
芳芷被乐宁、乐清搀扶着站在寝殿门口,近乎茫然地看着奴才们来来往往的身影,灵璧才走到明堂,便见周太医摇了摇头,“平嫔娘娘恕罪,微臣无能。”
芳芷眼前一黑,几乎昏倒在小阿哥的床边,灵璧看着她的模样,虽然见惯了宫中母子分离的惨状,但心中也不免哀恸,她走到芳芷身边,按住她瘦弱的肩膀。
芳芷依靠在她的身上,涟涟的泪水撒落在她紫棠色的衣衫上,她是矜持稳重之人,惟有此时,才流露出一个为母亲的悲哀与绝望。
内务府的人抬着红木小棺赶到,灵璧搀扶着芳芷,看着人将小阿哥殓入棺中,芳芷终是泣不成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灵璧拍拍她的后背,为她顺着气息,芳芷哽咽着道:“娘娘为我们母子尽心竭力,可我们母子还是福薄,母子情缘……也只能到此了。”
灵璧叹息着扶着她坐下,“人人言道皇家幸运,可皇家的艰难又有几人明白?孩子未出生时,担心为人所害,出生了,又怕养不大,好容易养大了,又怕卷入纷争,惶惶不可终日。今日的你,便如同从前失去胤祚的我。”
安抚了悲伤过度的芳芷,灵璧吩咐乐清给她准备一份补身的党参羊肉汤,这才离去。
沁心跟在她身后,低声道:“方才主子安抚平嫔娘娘时,宜妃娘娘正在殿外。”
灵璧淡淡道:“她怕本宫会胡言乱语,说起平嫔失子之事而已。平嫔可怜,宫中你与她年纪相仿,你又一向温柔解意,有空了多去安慰安慰她。”
沁心应下,又道:“这两日后宫事多,皇上在前朝也不顺心。”
灵璧听着她满是忧虑的声音,想起前日皇帝和自己说起的噶尔丹卷土重来之事,“准噶尔外接罗刹国,噶尔丹又素有野心,二者联合便要燃起狼烟。”
沁心似懂非懂地颔首,复又叹息道:“皇上这几日为了此事颇为着急,连嘴角都起了皮,听小金子说,皇上连用晚晌的时候,都在看准噶尔的折子。”
灵璧侧首看她,“你待皇上真心,皇上自然知道,只是可以从小事入手,皇上嘴角起了皮,你可以吩咐小金子在他常用的茶里加上一味金银花消火,你做十分,皇上能知道三分,也是你的好处。”
回了永和宫,曼冬将新送来的宫女瑞冬安置好了,而后道:“主子,神武门外递了牌子进来,费扬古大人之妻爱新觉罗氏带着姑娘在外等候,请见娘娘一面。”
灵璧颔首,将汤婆子递给阿茉,“快快以暖轿接来,这大冷的天气,仔细冻着了夫人和姑娘。”
略过了半个时辰,一顶暖轿踏雪而来,曼冬、元冬将母女二人迎入正殿,“德妃娘娘已在内等候夫人了,夫人快请。”
费扬古福晋进了正殿,满眼可见皆是琼花玉树,随处可闻百合清新,越过殿前的孔雀屏风,便见身着缎绣芝兰纹棉裳衣的灵璧端坐于上首,身侧坐着九公主尧璇,费扬古福晋忙带着女儿跪下,“妾身携女乌拉那拉如英叩见德妃娘娘、九公主。”
灵璧细细看过乌拉那拉如英,她不过十岁,尚且一团稚气,但仪态端庄,假以时日必是位贤妻,“福晋快起,赐坐。”
费福晋坐于一侧,恭声道:“多谢德妃娘娘。”
灵璧见她颇为拘谨的模样,便拥着尧璇的肩膀,道:“福晋不必畏惧本宫,马上你我便是儿女亲家了,如英是本宫相中的人,年纪又与本宫的尧璇相仿,那就如同本宫的女儿一般。”
费福晋道:“如英愚笨,九公主素有聪慧之名,如英怎敢与公主比肩?”
尧璇见有人赞她,便做出一副骄傲的小模样,灵璧莞尔,“福晋万万不敢夸她,再夸她益发得意了。”说着,她对着如英招了招手,“来,到本宫跟前儿来。”
如英同福晋对视一眼,见她颔首,才怯怯上前,灵璧握住她的手,细细端详着她,但见一对修狭凤眸,高高的鼻梁,小巧的红唇,来日也必定是个美人胎子,“你即将是胤禛的福晋,我有几句话交代你。胤禛性子是有些急躁的,且喜怒无常,连他皇阿玛对他都有这样的考评之语,往后在一处,你能规劝则规劝,但他绝非无情之人,只要你以真心待他,他绝不会辜负了你。”
如英不解,却也顺服地颔首,“臣女谨记,多谢德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