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而便是六月,噶尔丹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攻打至厄尔德尼招,土谢图汗仓皇出逃,并再次向皇帝请求援兵,户部清点了钱粮存余,见去岁钱粮颇丰,皇帝下定决心,为戍卫边地,一面派遣派一等侍卫阿南达、喇嘛商南多尔济等携圣旨敕命往噶尔丹军帐之中,命其从速罢兵;一面命安亲王岳乐,简亲王雅布各率包衣兵500人赴苏尼特部驻防;调阿坝哈纳班第戴青、车陵戴青派兵防护哲布尊丹巴,并往瀚海戍防,发兵讨伐噶尔丹。
至此,为期九年的三征噶尔丹大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这日正是十五,众妃于永和宫集会,荣妃将近日来的用度呈报上去,灵璧粗粗扫了一眼,便见翊坤宫的花销又是东西六宫之中最多,且超过人数最多的咸福宫,一时面色难看,众妃见她如此,皆不敢言声。
灵璧合上账册,衔了一丝笑看向宜妃,“本宫听闻近日十一阿哥病了,可大好了?”
宜妃神色恹恹的,见她动问,也只强笑道:“多谢德妃姐姐动问,不过是寻常的中了暑气,现下正吃着药。”
灵璧颔首,一时宫女端了茶水点心来,惠妃施施然拿起杯盖,拨弄着浮在清浅茶汤上的叶片,“不知德妃娘娘这一大早的,请我等来作甚?总不是闲磨牙的吧?”
灵璧含笑看向她,“惠妃娘娘莫急,自然是为着要事才请诸位来的,眼下朝廷要对准噶尔用兵,前朝出力,后宫也不能岔了,故而想请诸位姐妹来商议些开源节流的法子。”
宜妃神色淡淡地把玩着新得的红玉髓手串,曼声道:“此事自有内务府筹备,又何须姐姐费心呢?”
灵璧道:“这个妹妹就不懂了,内务府的内帑都是皇上所有,若皇上不出,寻常人自然动不得,便是皇后也不能随意调遣,更何况本宫只是区区的三品妃。”
端嫔道:“从前太皇太后在日,正值三藩之乱,太皇太后携众妃节省开支,以支撑战局,太皇太后虽不在,但其风骨也当影响后人。”
灵璧颔首,同端嫔对视一眼,“端嫔姐姐所言甚是,太皇太后注重节流,本宫却想开源,眼下正是夏季,本宫春日时便在护城河的水中放了些鱼苗进去,据看守的太监来说,眼下长势正好,连同畅春园后湖的莲藕,每年少说可得一千两银子。”
端嫔颔首,“一千两虽算不得什么大数目,但也是效法太皇太后之举,若她老人家在天有灵,必然也会喜欢。”
灵璧道:“不止是莲藕、鱼,本宫想着还要将景山行宫内的鲜果摘卖,那些鲜果成熟了,也无人去管,白撩了可惜了了,不如摘下来卖出去。”
荣妃微笑,“荆钗一二可齐家,如此一来,却是能得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灵璧道:“眼下朝中战事不绝,本宫想以四妃为首,至嫔位诸人,每位拿出一半年例,支持前朝。”
众人皆皱眉看向灵璧,宜妃开销大,率先不满,“妃位的份例不过三百两,再裁撤,难道要让人拮据着过吗?咱们毕竟是皇家,若是太过吝啬,便是外头看着,也要笑话的。”
僖嫔哂笑着,眉目之间亦是怫然,“宜妃娘娘还说呢,妃位之上尚有三百两,嫔位不过二百两,我们哪里的闲钱呢?”
定嫔看向沉默的灵璧,起身一礼,道:“德妃娘娘此举为的是表前朝后宫一体,我虽不是个有闲钱的,但也愿追随娘娘。”
荣妃、安嫔、端嫔、章贵人、布贵人亦跟随定嫔福身,“我等皆愿追随娘娘。”
宜妃同惠妃对视一眼,面上皆讪讪的,灵璧请众人归座,这时,隽娘捧着托盘走了进来,小宫女揭开上头的红绸,露出里头的银子,隽娘恭声道:“德妃娘娘,我们主子说,眼下各宫之中属她位份最高,既然要捐银两给将士们,便该以自己为首,遂率先拿出四百两。”
灵璧命人接过托盘,隽娘缓步退出,她半倚在软垫上,“方才本宫说了,各处皆有结余,这些银两,本宫一人如何花得尽?不过是来日散于后宫诸人罢了,各位拿出钱去,是各位对我大清的心意,难道本宫会让诸位姐妹拮据度日吗?”
荣妃道:“既然皇贵妃娘娘都拿了银子出来,我等自然不敢慢了,今日午后便送至永和宫来。”
灵璧、荣妃皆如此说,宜妃也只好跟着点头。
却是惠妃托腮道:“若说起来,宫中贵人、常在、答应更多,为何不去寻她们?非拿着四妃、四嫔的银子钱做活气?”
灵璧道:“本宫原想着贵人、常在年例少,若再裁减,她们日子不好过,既然惠妃姐姐这样提议,要不,便依惠妃姐姐所言?”
惠妃皱眉看着她殷切的笑容,心中打了个突,似是面前人挖下一个陷阱,正等着自己,“……不,不必了,德妃娘娘所言甚是。”
一时众妃离去,外头日头正是炽热,宜妃以团扇覆面,象牙双燕在嫩白面颊上落下淡淡阴影,僖嫔跟在宜妃身后,不悦道:“这算什么?拿着咱们的银两,她做情儿?她既然有心,为何不开了自己的私库去!”
端嫔、布贵人皆不理论,只商议着各自该拿出多少为是,惠妃挑眉,看向宜妃,“我听说胤禌正吃药,少不得银两花销,这德妃也真是半点不体念,当日妹妹同她一道伺候太皇太后,这皇后之宝怎么,”她顿了顿,“便给了德妃呢?”
宜妃心下微涩,酸胀的郁气在胸中蔓延开来,惠妃接着道:“太皇太后一贯偏心德妃,这也罢了,如今连太后都一个稿子,瞧九公主在宁寿宫,份例上的吃喝用度超越所有公主,连寻常的阿哥都不能与她比肩,妹妹,我可真是替你可惜,五阿哥在宁寿宫居然……”
“住口!”宜妃面上终是显出一抹不甘的怒色,她握紧了翠缕的手,“惠妃,你不必再说,太后娘娘待胤祺自然是好,难道本宫不知道?您这话也不必多说,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