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书生哭得语无伦次,几行眼泪流下来,倒是把脸上的黑灰洗净了,露出来白皙的面庞。顾蠡见他这样伤心,便不再问他。
“龙老四,是永州山头的一个老土匪,在永州时,就是不是善茬,专门干杀人越货的买卖。永州大涝,龙老四也在永州待不下去了,带着一伙强盗来了禹州”,那带头人拉住书生,一边劝慰他,一边告诉顾蠡龙老四的原委。
“所以说,这禹州变成空城就是因为这龙老四?”顾蠡顺瓜摸藤,猜这空城就是因他而起。
“这乱世,谁不想活命,只是有些人,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罢了。龙老四来了永州之后,在永州大肆抢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一些人为了吃饱穿暖,便依附他。后来,投靠他的人越来越多,禹州城越来越混乱,许多店铺都被洗劫一空,那些店铺的主人也被杀了。后来,官府也控制不住局势,没人奈何他们。直到有一日,地城开了,城里的平常老百姓都去了地城。地城需要凭借地籍才能进去,流民都没有地籍,都留在了这地上城”那带头人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顾蠡。
“所以,这龙老四就只能盘剥你们,欺负你们?你们逼得实在没有办法,就来抢劫我们?”顾蠡听得有些上火,脸上表情也有些诡异。
那带头人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饿了就随便上街抢劫?那你们和龙老四有什么区别?”顾蠡眼睛一直盯着那带头人,威仪、怒气、怜悯、悲哀交织在一起,让人不知道怎么表达。
“我错了,都是我一个人起了歹念,还煽动大伙和我一起做这种恶事。大家也是听了我的挑唆,才做出这种事情的”,那带头人见顾蠡这个表情,吓得跪在了地上,全身颤栗。
“我知道你们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才会这样做事。但是下次再不可以这样了,你告诉我一个地址,我好差人给你们送些吃食来。方才在隆鑫街那边,看到好些良田,上面也有些青菜和高粱。你们自己耕作一下,应该不会饿成这样”顾蠡看他们可怜,便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顾蠡和顾暨看他们的事情都差不多了,便问了那小书生肯不肯跟他们走,那小书生一开始有些不情愿,后来众人都来劝说,才跟着顾蠡走。
“大姐姐,你为什么要带我走,明明钟生比我好。”
“因为钟生比你有组织能力,也比你懂事,所以,他应该留在那里,带领大家一起度过难关”,顾蠡只愣愣地看了那小书生一眼,便不说话了。
“你的意思是,我一点用都没有,所以你才要我?”小书生听到这话,脸上有些尴尬。
“是,我顾蠡,从来不说假话。”
“啊?!”小书生嘴撅老高,差点活生生被顾蠡气死。
顾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
“你为什么都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那小书生追了上去,扯着顾蠡的袖子。顾蠡也不搭理他,他只好自说自答,“我叫棠戟,海棠的棠,折戟的戟。大姐姐,你听见了吗?”
棠戟冲着顾蠡的耳朵喊了一句,顾蠡回头,冷冷淡淡地说:“没人想知道你的名字,你不要吵了,像个乌鸦一样,叽叽呱呱的,烦死人了”。
棠戟听到顾蠡觉得他烦,便不再说话。
“蠡儿,你为什么要对他那样?”顾暨见顾蠡那样说棠戟,有些不高兴。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说话,他很烦”,顾蠡丢下这句话便一个人走了,留下顾暨和棠戟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大哥哥,大姐姐怎么了?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沈亚追上顾暨,一句话把顾暨弄得瞠目结舌。
“棠戟,你确定是我惹她生气了吗?”顾暨很认真地看着棠戟。
“大哥哥,你怎么推卸责任呢?唉,大哥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棠戟那股子呆劲,让顾暨无话可说。
“大哥哥,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从盛京来的,要去永州。”
“大哥哥,大姐姐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妹妹。”
“大哥哥,盛京好不好玩,有没有很多好吃的?”
“好玩,有。”
“大哥哥,你喜欢吃喜糕吗?”
“闭嘴,别说话了。”
顾暨此时此刻,心里有一万个后悔,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孩子!顾蠡真是太过分了啊啊啊啊啊啊。
“蠡儿,等等我!”顾暨看到顾蠡粉丝的衣衫,忙不迭跟了过去。
“蠡儿,这小孩,可真烦,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闭嘴吗?”
“怎么?忍不下去了吧!你等等,我来解决。”顾蠡眨了眨杏眼,灵机一抖,徐徐走到到棠戟身边。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棠戟是吧。记住,以后,不可以叫我大姐姐,要叫我师父。但是,我也不会教你什么,要教也是我哥教你。但是,我是你师父,你只能叫他大姐姐。还有,以后,不要烦我,要多烦他。他这个人,最喜欢别人烦他。”
“顾蠡,你够了”,顾暨听见顾蠡的话,大骂她是黑心肠。
顾蠡不理会顾暨,而是把棠戟拉到一边,同他说话。
“棠戟,我知道,你粘着我们,一直在我们耳边絮絮叨叨,是怕我们把你抛在一边。但是,你要记住,没有人会抛弃你。要抛弃,也是你抛弃我们。更没有人值得你这般讨好,迁就,你也不用因为这个,而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顾蠡一本正经地同棠戟讲道理,“若是,你做自己喜欢的事,那也放宽心,我们不会去干涉你。”
“哦,我知道了”,棠戟低下头,不再叽叽喳喳,而是一路沉默无语。
你果然长大了,比以前懂事了。
在顾蠡看不见的角落,那个戴着假面皮的男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并为之感到欣慰。只可惜,他始终无法迈开那一步,不敢堂堂正正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