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真的打算帮她找孙子?她虽然可怜,但是未免有些拎不清,她的话只能听一半,不能全都相信”,顾蠡手上拨弄着刚从路边采来的狗尾草,看似随口而出,限于调侃。
“岂不闻,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要为天下计,为百姓谋。你不可随口冤枉别人,再胡说,你就回盛京吧”,顾暨最爱重妇孺,怜悯疾苦百姓,何况方才那老婆婆哭天抢地,悲楚欲死的模样也被他看到了,他自然于心不忍。现在听到顾蠡这番言论,怎么肯依。
顾蠡见顾暨这般,也不好和他争论,索性不再说话。
两个人各怀心事走在路上,一个低头冥思,一个拨弄着手上那株枯黄的狗尾草。不知不觉,便到了禹州最繁华的将黄街。
“闪开!”一辆红火色圆形灯笼马车呼啸而过,马嘶声凄厉,和猛烈的鞭挞声交织在一起。一道风一样消失在宽敞的大街上。顾蠡还来不及看清车上的是何许人,只是隐隐约约帷幕里看到黑绸衣物点缀的几朵黑色蜡梅,和一些青面獠牙的面具。
“这是些什么人?看他们的样子,火红色别致灯笼马车,不像是平常人能乘坐的,这个时候来禹州,到底是为了什么?”顾蠡看着那飞驰而过马车扬起的尘灰,心里莫名难受。
方才那绝尘而去的马车里,男子摸着自己黝黑的脸庞,发一声叹,那只骨节分明、玲珑修长的玉手,搭配上那张脸,真是有趣呀。
“先别管这些了,你看看我们周围,你觉得,我们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吗?”
顾蠡回过神来,却看见自己被一伙衣衫褴褛、目光凶狠的男人团团包围。那些人看她和哥哥的眼神,就像饿久了的野猫见着肥老鼠一般,贪婪、饥渴。
“哥,看他们的面黄肌瘦的样子,像是饿了很久,想从我们身上捞点油水。你看,你有把握打得过他们吗?”顾蠡把目光转向顾暨,顾暨目测这一伙大概有二十几个人,便转头对顾蠡说:
“若是我一个人,自然是行的,只是带了你这拖油瓶,就不行了”顾暨本想抄起家伙,又想到顾蠡是个没有用的,怕她被挟持,又不敢轻举妄动。
“我看你们也是有钱人,今天,要么给粮食,要么……你们看着办”那群人里,一个更为精壮的小伙子喊话道,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弯头菜刀,那菜刀锋面闪光,刀身厚重,一看便知道是削骨用的。
“如果我们没有粮食呢?你是不是要杀了我们熬骨头汤啊?”顾蠡指着那说话之人挑衅道,“若是,你一个人来应付我们,我们输了,我们认栽。可你们这样人多势众,以多欺少,若是赢了,喝骨头汤也能噎死你们。”
“我们可不是那些酸腐的书生,更不是什么江湖侠盗,什么以多欺少,在我这,赢了就是王道”那汉子比顾蠡想象的难对付,顾蠡原以为激将法或许有用,现在想想,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你真的打不过吗?”顾蠡刚说话,顾暨就看到那带头的小子拿着菜刀要砍顾蠡,连忙拔出剑,挡住了菜刀。
“我劝你识相点,放下刀,我还可以放过你。你如果敢伤她一毫,我便让你这些兄弟替她陪葬”,顾暨恶狠狠地瞪着那小子,若他再上前一步,便会成为顾暨剑下的鬼魂。
“你不是说打不过吗?”顾蠡小声地碎碎念,有些埋怨顾暨。
“那还不是为了让你威风一会,你这个白痴,居然这么笨,还会被他钳制”顾暨笑得一脸风华绝代,顾蠡听到这话,气得吐血三升,发誓再也不理他。
“尔等有话要说吗?还是想上来和我比试比试”顾暨拿着剑,拘着刚刚那个落败的小子,倨傲地扫视面前那群乌合之众。
那些人,本来就是就是仗着那小子的威风,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财掠人。现在那带头的人已经被顾暨擒拿住了,剩下那些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更有甚者,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跪倒在地。
过了许久,方有一人出来,顾蠡观那人眉目清秀,虽然面黄肌瘦,却也文采飞扬,竟像个白面书生。
“你这样的,怎么也是强盗?”顾蠡有些诧异,那人明明一副书生气,却来最这种有辱斯文、不合律法的事。
“如果不是生计艰难,难填口腹,谁又愿意舔着脸在大街上丢人现眼?谁愿意丢下孔孟,而作盗寇?谁又愿意夺人口粮,枉顾人性?”那书生仰天大笑,举止疯狂,着了魔一样,“永州大涝,庄稼颗粒无收,房屋都被洪水卷走了。父母亲人不是淹死,就是饿死。可是朝廷却宁愿眼睁睁地看着永州覆灭,也不肯开仓赈灾。朝廷逼我们反,我们还怎么做好人?”
顾蠡和顾暨听到这些话,都觉得有些惭愧,是啊,永州是被逼反的,只是,不是朝廷,是局势啊。
“大家不要慌,今天的事,我们权当没有发生过,我放了你们,你们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顾蠡让顾暨收了那带头人的弯头菜刀,把他放了。
“你们在城北的城隍庙等我们吧,我们会带一些粮食来给你们。以后,你们要自己做活赚饭吃,不要再抢了。若是我发现你们再犯,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顾暨郑重认真地开化那些人,希望自己的话可以有些用,虽然他知道,这作用可能微乎其微。
“城隍庙,万万不可呀,这城隍庙里有龙老四那一伙人,他们是真的恶人啊。我们就是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那小书生布满血丝的眼里溢满了恐惧。
“龙老四?那是什么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知道?”顾蠡顺势问那小书生。
“龙老四,是一个恶魔,他杀了我弟弟,他吃了我弟弟,我弟弟,还那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