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她都是从赵老板这里租一辆车开到芦山乡。车子也不能太新、太好。不然在一个群乡僻壤的地方太显眼,必然引起关注。她前两次租的都是昌河车,这个牌子的车在农村很常见,而且车里宽敞,方便休息。
租车行位于南郊,位置有点偏僻,宽敞的院子里停着十几辆车子,大门右侧有一排平房,靠里一间,就是赵老板的办公室。
安曦每年都要来一次,熟门熟路地上了台阶。赵老板隔壁一间屋子门开着,里面摆放着一张绿色的台球桌。她经过时,无意扫了一眼,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弯着腰面朝里,手里拿着一根台球杆,正在击球。
她心里扑通一下,这身形怎么那么熟悉?转念,她又觉得不对,他怎么可能会在这儿,真是心里有鬼,见谁都像他。
赵老板已经等候多时,很热情地招呼她坐,把一份合同递给她,说车子刚刚叫人检查过,加满了油,只管放心开。
租车合同只有两页纸,可就因为刚那一眼,她乱了心神。一份合同看得分外慢,半响没有动静。那个身影真的很像他,如果不是弯着腰,而是站直的背影,她一眼就能确定。
赵老板不知道她在走神,笑着打趣道:“上班了就是不一样,比以前当学生的时候稳重严谨多了。”
安曦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在公司里经常审核合同,养成抠字眼的习惯了。”
签好合同,赵老板把车钥匙递给她,说:“你去试试车。”
再次经过那间屋子时,人已经不在里面。安曦恍恍惚惚地松了口气,想着真是看花了眼。
赵老板站在台阶上,指着三米开外的一辆昌河车,说:“你试试。”
安曦上了车,就在院里试了一圈,没什么问题。她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去考的驾照,不过平时少有机会开车。去芦山乡的时候,也都是陆宽开车,乡下路况不好,她技术不好也不能逞强。有了安桦这个负担之后,她变得特别惜命。
车子绕了一圈,开到平房的台阶下,安曦刹住车,扭过脸对赵老板打声招呼说再见。她刚准备启动车子开走,身旁的车门响了一声,副驾驶的座位一沉。
安曦的瞳孔猛得一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开始做深呼吸,竟然真是他!T市这么大,居然能在这个偏僻的南郊相遇?这绝对不可能!
安曦不客气地问:“你怎么在这?”“跟踪”这两个字在她心里打了个转没问出口。
“沈赫全让我来的。”
安曦咬着唇,怎么可能,沈赫全和裴丹结婚的时候,何晨一直在英国,两人没什么来往。再者,前段时间,沈赫全去英国散心,不知怎么碰到何晨。听裴斐说,何晨将沈赫全狠揍了一顿,替裴丹出气。所以,两人眼下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何晨将左手搭在方向盘上,说:“我来开车。”
“不用,请你下去。”安曦此刻能维持平静的语气已属不易。
“雪没化,路面很滑,你开车技术不够娴熟,容易出事。”何晨虽然柔和,但眼神和语气都不容置喙。以往她特别迷恋他这点,现在却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出去,或是一脚把他踹下去。不过,按照他的身高、体格,她也知道自己做不到。
两人僵持了片刻,安曦怒道:“你老跟着我到底要干什么?”
何晨恳切地看着她,语气带着浓浓的歉意:“我想把以前没做到的事情都补上。”
安曦闻言,喉咙梗住,声音有点变调:“不用,谢谢。”她没想到自己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多年的怨,被他一句话全都勾了出来。
“你见我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何晨只说了半截话,剩下的都含在眼神里。
安曦不耐烦地问:“因为什么?”
何晨不作答,默默地看着她。曾经心有灵犀的俩人,默契到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因为她还没有放下他,还耿耿于怀,还念念不忘,所以才会如此介意,反应如此激烈?
安曦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了这个意思,被这么一激,说道:“好啊,那就麻烦你了。”她推开门,把驾驶座让给他。
何晨悄然松了口气,还好,激将法一如当年般好用。
安曦不再坚持,主要原因就是路况糟糕她确实没什么把握,还是安全第一。既然他们见都见了,也不在乎再多见那么一会,反正她不理他就是了。
回程的路上,她冷着脸看着车外,脸上一副“心情不好,别和我说一个字”的表情。
身旁的男人很识相的保持沉默,像个尽职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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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秘书足足跑了七间大药房,才买到沈赫全指定的某制药厂的甘草片,匆匆赶了过去,保姆轻手轻脚地给她开了门。一开门,保姆先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张秘书立刻放轻了声音,蹑手蹑脚地走进玄关。
宽阔的客厅里,放着一张特制的宽敞罗汉床,穿着浅咖啡色方格睡衣的沈赫全单手托着下颌,倚靠在秋香色的靠垫上,刚好入眠。
电视机开着,放的是财经新闻,却被调成了静音。张秘书只好坐在一旁看着无声电视,静悄悄地等,看电视不敢看得太投入,时不时转头看一看老板醒了没有。当目光落到沈赫全的脸上,她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感叹。
时间在他身上流淌得尤其慢,每一个与他初次见面的人,几乎都猜不到他的真实年龄。她第一次踏进唯恒公司应聘的时候,也猜错了他的年龄,以为他只有二十岁出头,后来看到身份证复印件,才知道岁月对他优待到另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