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
“纪先生,她的病,你到底有几成把握?”凉亭里,围坐着五个人,面前摆着冰镇后的酸梅汤,黎扶桑喝了一口,凉爽了不少,可心里到底还是烦闷的,今儿个,似乎也没瞧出个理所当然来,他自然是着急的。
“不好说了!这病还是有些棘手的!”他叹了口气,怪不得他那师弟会把他找来,怕是也知道,这病不好医啊!
“还是没救了吗?”他喃喃道,鼻子发酸了,眼睛都胀痛着,似乎要喘不过气来了,崔锦绣是什么?那是他的命啊!他着了魔一样爱着的人啊!现在这个人就要没了,那不就是要了他的命吗?
“不不不。”纪潇染摆摆手,就还没有他纪潇染治不了的病,接着又道“:有药就有救,没药就没救!”
“要什么你只管说啊!还怕我们拿不出来?”黎扶桑似乎是看到了希望,轻轻松了口气。
“额……这种药我见都没见过,但我敢肯定,稚州甚至黎国绝对不会有!”纪潇染有些为难的说,当然,还有惭愧之色。
“还有你纪潇染没有的药?”颜柏寒嗤笑一声,明显是不相信,有些时候,纪潇染不想看的病,无法推脱的,他就会用没有药来当做借口。
“我是神医,又不是神!”他自然是知道颜柏寒在想什么,可这回真不是他不想医,是真没药。
好吧,他承认,他确实有一点不想医了,那女子死了,黎扶桑就不用死了!她现在的情况顶多活一年,到时候,他把黎扶桑体内的母蛊抽出来就行了。
唉,那样,他的名声算是毁了!
“到底是什么?你连碧血珠都有,还会有没有的吗?”黎扶桑自然不知道纪潇染的小心思,着急的问。
“碧血珠是参考医书炼制的,算是蛊药,是一命抵一命的,而我说的这种药,就真的只是一味药了!”严格来说,碧血珠算不上是药的,是蛊,一命低一命,就不叫救命了。
“到底是什么,你就告诉九爷吧!”乔遇瞪了他一眼,斥道,这厮,难道看不出来,那人在黎扶桑心里比命还重要吗?
“那女子到底那好?值得你这样?”他问非所答的来了一句,相处时间不长,可黎扶桑真心不错,所以他心里是更想救黎扶桑的。
“呵――我也说不清她到底哪儿好,可我就是不要命的爱着她!”他自嘲的笑起来,那样悲凉。这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和他们喝酒调笑的黎扶桑了,他所有的无坚不摧,在碰到崔锦绣之后,就瞬间崩塌,稀碎得完全没了模样。
之后,黎扶桑给他们讲了他们的初相识,不,他一个人的初相识……那些回忆,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准确无误的刺入他内心的最深处,那样肝肠寸断,那样撕心裂肺,却有甘之如饴。
他无法忘记,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装扮成男子,和一群男子嘻笑打闹,在马场里策马扬鞭,一举夺魁,之后又被她兄长提着耳朵喳喳哇哇的叫着出了马场,她似乎有点怕她兄长。
也不会忘记,秋猎的时候,一袭红衣,眉间尽是英气,百步穿杨,那般英姿飒爽,还有许许多多,关于她的事,那些想要忘记,却怎么也忘不了的事……
“如此说来,她倒是个有趣的女子,可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她变成了如今这副淡漠的模样?”
纪潇染听他絮絮叨叨的说完,不禁莞尔,他实在无法想像,那样淡然,那样单薄的女子,曾经会那样神采飞扬,那样活波开朗,竟然还还会骑马射箭,还百步穿杨。
难怪,他喜欢,他哥哥也喜欢,那是不是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就占了先机?
“她是崔举松的女儿,崔锦钰的妹妹!”崔家的事当年可谓是满城风雨,更甚是举国震惊,他把话说道这了,他们是会明白的,明白,崔锦绣是多么的可怜又可悲。
“什么?她就是崔家的皇后?”乔遇顿了顿,有一些难以置信,又道“:她不是被废了吗?”
当年崔家的事他们是有所耳闻的,百年世族,时代功勋,却以那样的方式落幕,着实叫人心生惋惜。
可那些买官卖官,通敌叛国的罪名,究竟是不是真的,谁会知道?
还有那崔皇后被废的罪状,又有谁会知道?
只是,听她性格天差地壤的变化,就足够叫人心疼。
被最亲近的人算计,怎是一般的人能承受的?
“是啊!被废了,可她依旧不属于我!她依旧在那牢笼里出也出不来。”
黎扶桑故作轻松的说着,外表浅笑,内心早就惨痛哀嚎。
他知道,黎禹荛是不会放手的!他看得出来,他的爱不会比他的少,也不会比他的轻松,甚至更为痛苦。
细细想来,谁都不比谁好过几分!他爱而不得,而黎禹荛呢?
得了她,却也失去了她,谁都在痛苦的挣扎,没有谁更可怜。
“她真的没救了吗?”黎扶桑心生绝望了,那女子的一生如此绚烂,却要过早的凋谢枯萎,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就如烟火的光芒,一瞬即逝。
他不敢相信,更无法接受,她已经这样可怜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你就说吧!到底是什么药,让他们去找,正好也开开你的狗眼!省得你狂妄自大!”颜柏寒一巴掌拍过去,嚷嚷道,说出来的话,着实是与他出尘的气质严重不符。
纪潇染白了他一眼,缓缓的说“:那药,叫廄灵草,据说可以洗骨换血,让人脱胎换骨!”他喝了口酸梅汤,又说“:可也只是听说,反正我没见过,连画像都没见过,我曾经看遍医书,也只查到只言片语,巡防各地,也不得果!”
黎扶桑听后,更是觉得没有一丝希望了,这纪潇染都说没见过,那就真的没有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要妄下定论!贴个皇榜出去,或许就有奇人异士有也说不定!”乔遇安慰道,而钟冽则是很同情的看着他,他能感觉到他的绝望。
“也对,不能开棺定论,要真有,我也正好开开眼!”纪潇染说。
“就是,九爷也不必太灰心!说白了,各人有个人的命,只要老天爷要她活,那么她就死不了!”
相反,老天爷要她死,那么她无论如何,也活不了!当然,后面这句,颜柏寒没敢说出口。
“那我现在就去让我皇兄贴皇榜!”说着,就要往外冲。
“九爷,不必太着急,你这样,怕是会惹得你皇兄不满!”乔遇拉住他,劝道“:没有哪个男人,会允许自己的弟弟如此明目张胆的寂窥自己的女人!”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不管,你她呢?”乔遇问。
黎扶桑顿住了,他已经跟崔锦绣刻意保持距离了,可如今对她的事这样上心,确实不好。同时,心里也更加失落了。
“那,我明天再去!”他终是坐了回去,很是落寞,他就是这样悲哀,就连关怀,也见不得光。默默的守护,只能躲在影子里。
夜间下了一场雨,燥热终于散去,早晨的空气有些沁人心脾,那些花草树木,也焕然一新,绿得讨人喜爱,宫人们在院里打扫昨夜被风雨打落的残花洛叶,黎扶桑,带着一脸抱怨的纪潇染早早的就候在黎禹荛居住的昭阳殿等着黎禹荛下朝。
听宫人们说,昨儿个陛下从静言宫回来后,心情就一直不好,就连蓁贵人来了,也让秦公公打发回去了,今儿一早也是黑着脸去上的朝。
黎扶桑听后,竟然有些高兴,他知道,他这样很卑鄙,可见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们两越离越远的。
没多一会,黎禹荛下朝回来了,果然,脸色不怎么好,眼下的乌青昭示着他昨天晚上这么好的温度,也并没有安睡。眼里有些血丝,整个人带着几分疲惫,正负手朝正殿走来。
“老九,听宫人说,你一早就来了,朕还不信呢!”黎禹荛见行礼的两人,朝他们摆摆手,随后,带着笑意道“:看来朕得安排你点事儿做做了,让你也起早上朝!”
他们兄弟几个,除了身子不怎么好的老四和爱四处游荡的老九外,都在朝中,只是都没有什么实权。
谁都看得出来,黎禹荛在压制他们的势力。其实,老九和老四不在朝中,他也是喜得乐见的。
“臣弟今儿个来,是为崔...崔娘娘的病情而来的!”他想到了乔遇说道话,有了一些收敛,从前那展漏无疑的热情和爱意,隐藏了不少,这幅‘虚伪’的面容,有些可悲。
黎禹荛听他改了口,嘴角似有似无的勾了勾,表示很满意,虽然他也知道,黎扶桑只是做做样子,那爱意依旧灼热在心底,可是,这样就够了,至少,他们保持了距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难道是怕崔锦绣和黎扶桑日久生情吗?如果是,那就是吧!
“何事?先生找着法子了?”崔锦绣的病,他很是忧心,忧心得吃不下放,一夜未眠,若是崔锦绣就这样去了,那他会如何?他还能安心吗?毕竟她的一切都是他间接或是直接造成的,毕竟他那样在意她啊!
“陛下,法子倒是早已在草民心中,只是......”纪潇染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黎禹荛,他的反应可以说与黎扶桑一致,只是,他的担忧,和燃起希望的欣喜,不那么显山漏水,这大概就是帝王本色,悲喜从不漏于人前。
也可以看出,崔锦绣,真的很重要,要是只是利用的棋子,那这颗棋子,将在事成之后,就弃之不用,可现在呢?
他把崔锦绣禁锢在身边,即使他知道,这个女人在恨他,即使他知道,这个女人很有可能突然之间就用发簪刺穿他的心脏,可他还是把她留在了身边,并没有放手的打算。
黎扶桑大概也知道这点,也看穿了这一切。
太过于剔透的人,日子终究不会好过。
倒不如,浑浑噩噩,一知半解,或是不明不清的过着日子,快乐或是不快乐,悲伤或是不悲伤,都简简单单。太聪明的人,总是思前想后,不得其乐,乏了其身。所以才说,傻人有傻福。
张贴皇榜这事终于是毫无阻碍的定了下来,黎禹荛也派打量的人手四处找寻。可几人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等待消息无疑是最难捱的,何况是连杨延庭都说没听说过的‘仙草’。心中存着的那一丝希望,在恐惧之中悠悠荡荡,让人的心,七上八下。
“朕知晓,纪先生学通古今,医术出神入化,就连碧血珠都可以炼制,难道就找不着其他法子代替厩灵草?”黎禹荛有些难以接受,这世间就只有一个法子,就只有一种灵草,可以救活崔锦绣。
“有是有,就是用明月修的药续着命,可顶多也就三五年的时光,长久不得!”
纪潇染对于黎禹荛的夸赞并没有谦虚,他本来就是医术精湛啊!同时也可怜这崔锦绣,不知与何人结了这样深的仇怨,那人要这样不予余力,日复一日的对她下药。
还有那可怜的孩子,注定是不能出生的,流掉之时,那女子一定伤心死了吧!他可听说,崔皇后为了怀孕生子,四处寻医问药呢!
诶....这宫里的太医连开刀引血都会,没有理由瞧不出不孕症啊!
虽说,那子绝蛊只在怀孕之时显现出来,可这女子并非患有不孕症!
难道是有人授意故意不让崔锦绣有孕?
那他是不是也知道子绝蛊之事?很多问题跌撞而来,纪潇染有些不敢想象,若他的猜想是真的,那面前这位温润如玉的帝王,藏得究竟有多深!
那他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告诉黎扶桑呢?哎,还是好好回去理理再说吧!毕竟这个皇弟的担忧是真心实意的,并不是虚假的,他看的出来他如黎扶桑一般的真心。
听了纪潇染的话,黎禹荛不在说话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而结局只有两个,要么等到有人拿着厩灵草来论功行赏,要么.....等到三五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后,崔锦绣的生命消失殆尽。但谁都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等,耗着崔锦绣生命的等着。
皇榜已经贴出去三天有余了,虽然大家都议论纷纷,却始终无人问津。
那皇榜上的报酬很是吸引人,高官厚禄,黄金万两,可上边的药材,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未曾听说过。
还有什么能医治此病的能人异士也可以揭下皇榜,有人虽纯纯欲试,可他们自是听说过明月修以及纪潇染的名号,就连他们也治不了,谁还会有办法?于是,谁都在等,有这么一个人出现,揭下皇榜,加官进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