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山野间的幢小木屋,阳光静静地从树枝间透下来,斑驳寂协流从木屋下方同过,清澈见底,不见鱼和虫的踪迹。
许默琛站在小木屋前静默许久,然后走到溪边,抬头看着金黄零散的阳光,伸手触碰林间微凉的空气。半响后,才收手,蹲下身,在溪旁摘了几朵她最爱的栀子花,站起身后,又负手站了一会儿,这才终于转身,走进了属于他和她的这间屋子里。
屋里有浅浅淡淡的香气,许默琛把手中的栀子花放进床头的花瓶里,花瓣上沾着露水。
而后转过身,迎面看到的,是墙上挂着的一面有些陈旧的白板。白板上用笔写着一个数字:“1096。”
他静静注视这个数字,走了过去,低下头,拿起笔,却半天没有动。后来才抬起头,抹去末尾那个6,改成了7。
随后,他放下笔,他转身,走向了她。
窗帘半掩,阳光透过小窗,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一直那么安详地闭着,双手安静地放在身侧。柔软如绸缎般的长发下,是小小的、干净的脸。嘴唇轻抿着,让他想起她每次逗他、惹他生气时的神情。
他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将脸埋进她的掌心里,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很久很久之后,许默琛抬起头,大手覆上她的,看着顾浅栀闭着的眼,声音温柔,“昨天下午,小时和楚帆的儿子出生了,取名叫楚言同。小家伙挺可爱的,眼睛长得很像时时,等大一点儿了一定很调皮,鼻子嘴巴又很像楚帆,长大后肯定是个帅小伙。
“浅浅,你也很喜欢小孩子的,以后我们生个男孩,再生个女孩,让哥哥保护妹妹好不好?”
许默琛顿了顿,又摇摇头,“算了,生一个女孩就好了,有我保护她也够了,生太多我会心疼。生男孩也行,让我和他一起保护你,但是男孩比较调皮,可能会很头疼。
“浅浅,今天你的《始于初见,止于终老》小说电影翻拍版也上映了,昨天的数据,预售情况很好,一定会大卖。
“今天我把你之前收藏的那个糖纸盒带了,那栋房子,其实是我后来把它买过来了,这个糖纸盒我也收下了。”
说到这,许默琛声音停了下来,声音有些不稳定了,“浅浅,你都睡了三年了,多久才能醒醒看我一眼?我说过,我不急,我有一辈子可以等你,但是浅浅,我根本无力抵抗铺天盖地的想念。
“对你如狂潮般的想念不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而是当我走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的时候,看着成双成对的人人们,我会觉得我就像个没人要的小孩。
“有人说,你梦到了一个人,是因为那个人在想你。浅浅,你的梦里一定有我吧?
“浅浅,我真的好想你。”
……
斜阳,西落山间。阳光,将树林涂抹成深浅不一的金色。
木屋寂静,已是深夜。
许默琛走出木屋,望着夜空下的溪流和林间的薄雾,然后蹲下来,掬一捧冰凉的水,洗去满脸怔然与尘埃。
许默琛抬头,蓦然间,一颗巨大的流星划破了夜空,像是谁用一把硕大的刷子在天空正中狠狠地刷了一把,擦出了无比奇异的光芒。这道光芒并不像其他流星划过的痕迹那样瞬间即逝,而是在天空停留了好一会,才一点点地融化到长夜里。
许默琛一怔,就这么站在溪边,像是已被定格住。
他缓缓地回过头,注视着洞黑静深的木屋,他慢慢地、再一次走了进去。
夜色中,一室昏暗。
他打开灯。
橘黄的灯光,划破浑浊,也照亮她的轮廓,她的容颜。
许默琛静地望着她,没有动。
他终于还是转过身去,再一次,想要走向屋外外那蔓延的夜色里。
陡然间,他的身体微不可见的一抖。他猛地停住脚步,一时间竟转不过身来。
有什么,极轻地、近乎无力地,触碰到了他的手背。他全身都僵住了,手定在半空中,一动也不能动。
他转过身来。
她躺在床上。她睁开了眼睛。
清澈得如同沉寂了万年的湖水般的眼睛里,蒙着一层迷茫的雾气,每一根睫毛在灯光下都是清晰的。她怔怔的凝望着他,她那纤细无力的手指,轻轻的挨在他的指腹上。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也没有动。这么静静地凝望了许久。
许默琛站在床畔,缓缓单膝跪下。然后低下头,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抱进了怀里。顾浅栀的眼泪一下子掉落,漫溢近乎干涸的眼睛,疼的不能自已。
他的手却抱得很紧很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去。她听到他慢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努力压抑什么情绪。
她的喉咙里好像堵了千斤重块,沙哑的开口:“许……默……琛……”
他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肩窝里,哭出了声音。
顾浅栀那僵硬得不能动,没有一点力气的身体里,仿佛每一寸骨骼都在痛,每一寸血脉都在哀号。
“许默琛……许默琛……许默琛……”她一遍一遍用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她哭得快要失声,她哭得近乎崩溃。
他终于等到了。
属于他的那唯一的一束光,终于再次亮起。
他的浅浅,终于可以同他说话,同他玩闹,同他共度一生了。
命运多舛,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分离。
还好,用情至深,终有回响。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