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膳刚过,无名酒馆的门口就停了一辆两匹的红顶彩幔马车。肖富贵和肖金龙站在门口,等着东家开门。
“爹,咱不至于。。。”肖金龙明显有些不解。
肖富贵心事重重,皱眉呵斥:“你懂什么!”
昨夜,肖富贵心知大局已定无法挽回,懊悔之余,只有无限惊叹,料她商颜一介平民女子,竟有如此聪慧奇招,真是平生之所未见。自己再活个一百年,估计也不会想到将暖锅做成麻辣口味,端上平民百姓的餐桌吧!
肖富贵连夜去了云雾阁。
必须要对景娘有个交代。虽说这么多年,她从云雾阁拿到了许多一手的消息,小六子那个家伙也被她归拢了去,但这龙凤酒楼当年是景娘一手扶持建立,这些年更是在暗中帮衬不少。
想到那一段已尘封的往事,肖富贵的胸口便会像被钝器狠狠的砸中一般,脑子一片嘈杂火热,却疼的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
景娘正半躺在塌上把玩着一卷竹简,那竹简比寻常文书要小上许多,泛着古铜色的量亮光,必是已被把玩多时。见肖富贵来,景娘眼皮抬了抬:“来啦?”
“此事,可想好如何收场了?”
肖富贵也不抬头看她,定心说道:“肖某不自量力,如今再说其他都是徒劳,今日特地前来,多谢景娘多年恩德。”
“你不必谢我,你那龙凤酒楼,多是你自己辛苦经营起来的。只是如今情景,你要做何打算?”
肖富贵心知这话分量,他早已想好对策:“肖某在边境还有些田产旧宅,虽荒僻遥远,但胜在怡人自在,但若景娘还有什么用的上老夫的地方,自是在所不辞。”
景娘轻轻笑了笑,斟了一杯茶,双手递到肖富贵面前,缓缓说道:“我明白,肖老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此次你也无需自责,那个叫商颜的,虽出奇制胜,却来路不明,颇为可疑,我们大可将计就计,一探虚实。”
“将计就计?”
“我能给你开一个龙凤酒楼,自然就可以给你开第二个,这洛城的人,认得是你肖富贵的人,这个道理,肖老板不会不懂吧?”
见肖富贵点头不语,景娘继续说道:“如今她要龙凤酒楼,拿去便是了。肖老板安心便是,洛城可是你的根,你能去哪里?你和你家公子千金,我都安排妥当了。”
从云雾阁出来,肖富贵后背冷汗涔涔,“安排妥当了”究竟是什么意思,肖富贵不明白,也不愿深思。
福安一打开门,便被吓了一跳,赶紧喊来白鹤公子。
肖富贵说明来意,白鹤也不惊讶,客气答道:“阿颜昨日太劳累,这会儿还未起,肖老板先用些茶,咱们等等。”
“喂!什么叫咱们等等?我和我爹一大早便来了,还等坐这儿等那黄毛丫头睡懒觉?”肖金龙倏的站起来,气的眉目倒立。
白鹤不疾不徐答道:“阿颜近日多有劳累,这会儿叫她,会有起床气,不太合适。”
“起床气?何为起床气?”
“就是被吵醒了就会很生气!”阿颜突然出现,笑眯眯答道。
“肖老板,早啊!”
肖富贵盯着差点抽搐的脸,忙不迭回道:“啊,早,早啊!”
阿颜摸摸鼻子:“肖老板是来请我回去的吗?”
肖金龙被眼前这人惊得说不出话来,傻愣愣扭头看着他爹。
“啊,是,商小娘子心思巧妙新奇,我这糟老头子心服口服,今日特意和犬子前来,请小娘子前去,我好把掌印房契一并奉上。”
看来这肖富贵,也是个诚信忠厚之人,当初口头上的赌约,今日竟主动上门来赴约。
阿颜心中早有打算,看了看白鹤,又拍了拍快要气到七窍生烟的肖金龙的肩,一本正经踱步说道:“我一个小小的厨子,如何撑得起那么大的龙凤酒楼?我已经想好了,酒楼呢,我只要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就算技术入股吧,为肖老板你提供烹饪技术支持,贡献经营策略。酒楼其他一切照旧,你们觉得如何?”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白鹤捂嘴咳嗽一声,面无表情点头道:“如此甚好”,心中欢呼:阿颜果然非比寻常,如此一本正经的天马行空,甚是可爱。
肖金龙摁住青筋暴露的太阳穴,
“股,股份?何为股份?何为技术入股?”肖富贵的胡子抖了抖。
就知道你们这些千年古董听不懂!
“所谓股份,代表的就是股东,也就是你,我,在关于酒楼管理中的权利与义务。一百份我占了五十一份,那么肖老板,也就是四十九份,也就是说,我比肖老板,多两份。”阿颜笑眯眯看着肖金龙。
“凭什么你要多出两份?!”肖金龙气的呼呼扇着折扇。
白鹤盯着肖金龙:“肖公子,大可不必出言不逊。”
阿颜自顾继续说道:“所谓技术入股,就是我只提供技术,比如提供菜谱,研发新菜式,搞些营销点子,但是不参与日常经营,也就是说,力气活儿不归我管~”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阿颜憋得快要抽搐了。
“不对啊,那岂不是盈余也得按照这个来划分?你一个乡野黄毛丫头,啥也不干就拿走一半的钱?谁给你的脸面?”肖金龙按捺不住,劈头盖脸一顿质问。
阿颜立即纠正:“不是一半,是我五一,你爹四九。”
“痴心妄想!”这位平日里知书达理的公子,已然暴跳如雷。
肖富贵心中的算盘早已拨的叮当响。说来这女子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既不谦虚也不强夺,字字珠玑条理清晰,怪不得景娘称她“出奇制胜,颇为可疑”,但她又恰好利用了这一点,叫他们无法反驳。
更何况,还只是要了一半的酒楼去,给足了自己台阶,肖富贵堆起笑,刚想假意推脱一番,就被阿颜“啪”一声吓了一跳。
阿颜不知在哪儿掏出几张纸来,颠颠儿的拿来笔墨油印,递给肖富贵:“诺,签字画押吧!”
……
……
白鹤扶额:这家伙什么时候把字据都准备好了,这是什么操作?
肖富贵刚刚一句话堵在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只得尬笑两声接过笔,毫不犹豫的在字据上签了字摁了手印。
“以后咱们几个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啦,哈哈哈哈,大家要互相关照啊,呵呵呵呵呵,,,,”阿颜喜笑颜开,左右搂住肖金龙和白鹤,笑的像个二百斤的傻子。
一条船上的蚂蚱,这是什么神奇的比喻,白鹤挑眉偷笑,另一边的肖金龙正努力挣脱,嘴里念念有词:“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公子!阿颜小姐!不得了了!中了中了!”福安一路跑回酒馆,发现身后有个人正跟着自己跑。
这不是龙凤酒楼的跑腿儿小六子吗?
小六子也开始喊:“老爷,少爷,不得了啦,中啦!”喊完得意看福安一眼。
众人齐刷刷看向几乎同时抱着门框喘气的两个人。
阿颜最先反应过来,尖叫着抱起白鹤原地蹦哒转圈儿,彷佛自己考中一般,白鹤倒是十分淡定,只是抿嘴微微一笑,看着阿颜如此欢喜,不住的扶着她,眼里尽是无奈与笑意。
肖家二人却是忘了道喜。
听得小六子说起肖金龙也上了榜还是三甲,肖金龙震惊问道:“死奴才,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看错了?怎么可能,我根本……”
“住口!”肖富贵突然打断肖金龙的话,转向小六子厉声问道:“你可真真切切看清楚了?”
小六子咽着口水答道:“千真万确,我反反复复瞧了好几遍,少爷排第三,那放榜的官家还向我道喜来着,绝对错不了!”
此刻他心中渐渐开始明白,昨天夜里景娘说的那句“你和你家公子千金都安排妥当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肖富贵心底里长叹一口气。
“那阿颜姑娘,如此就说定了,明日你便可到龙凤酒楼,掌管一应事务。若是不嫌弃,酒楼里院有处二层小宅,姑娘可搬去长住,进出也可方便些。”
也不容阿颜推辞,肖家三人便匆忙离去。
阿颜吐吐舌头:“没想到还真的答应了,这小老头还真是舍得,这么大个酒楼,说给就给啊!”
白鹤略有所思。
“白鹤公子,有何不妥?”福安也觉得不对劲。
白鹤记得,上次肖语凤曾对他说:“哥哥明年也要考学”,可为何今年就上了榜?刚刚肖家父子的反应,似乎也有迟疑。这中间,定时有隐情。
“这也能作弊?这得买通多少考官?看来肖富贵还真是有些本事啊!”阿颜不以为意,冒名顶这戏码,就算事21世纪,也多得去了。
但如此一诺千金,谦卑有礼的人,能做出这等事情?阿颜又有些想不通。
白鹤看着阿颜左思右想,撅着小嘴,眉目皱起,不禁觉得可爱至极。这秀丽轻灵的小脸,配上这幅心事重重的肃穆表情,白鹤心中莫名有股温暖,看的入神了,便伸手想碰碰阿颜的小鼻子,逗她一番。
“算了,反正也与我无关!”阿颜猛的站起来,决心不去想这些复杂的事情。却瞧见白鹤正在自己面前呆呆的挠着自己的鼻子,耳朵还有些红。
“千诸,你不舒服吗?”
“没,没有,我去看读书了。”
“福安,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去准备今日的食材。”
这两人,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