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一面安慰着白惜,一面用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白惜便又沉沉地睡去了。无忧扶着白惜到客房睡下,心里闷得难受,折了只纸鹤打开窗放飞了,不一会儿阿友便出现在了店门口。“少主可是办妥了?”阿友笑着问道。无忧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她已喝了忘忧酒,现在在客房歇息呢。过一会儿我和你一起送她回冥府吧。”阿友闻言,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我看少主眉头紧锁,想来她的故事必是让少主难过了。”阿友看着无忧说道。无忧无奈地轻叹一声,把白惜的故事跟阿友讲了一遍,阿友听罢,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我做鬼差也有些年头了,这样的事情也见过一些,但每次见到,也还是会难过,甚至有些恐惧。有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少主虽说在这人世间生活得久了,但到底也不曾与人有深交,心思也单纯,遇到什么人和事,还是要谨慎些,虽说少主的法力对付凡人绰绰有余,可这世间的伤害,并不都是可以用法力提防的。”
无忧听了阿友的话,半晌沉默不语,心中的郁结更严重了些。阿友见状,赶忙岔开话题:“已经快天亮了,少主快唤醒她吧,她法力低微,若是到了天明便不好出行了。”无忧听了,来到客房,轻轻地唤醒了白惜。今夜沉睡的白惜不似之前那样皱着眉头了,她的表情很放松,四肢也不再蜷着,而是大大地舒展开了。她刚从沉睡中醒来,有些迷糊地揉了揉双眼,看着无忧浅浅地笑了。“走吧,我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无忧柔声说道。
“该去的地方?”白惜有些茫然地重复着。无忧说道:“你是个女鬼,刚死不久,我现在要与楼下的鬼差一起送你回冥府重新投胎。”白惜听了无忧的话,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为什么想不起我是怎么死的了呢?”无忧有些心虚地把视线挪到了别处,小声答道:“所有的鬼魂一旦离开身体,前尘往事便都不记得了。”白惜嘟着嘴思索了片刻,下床拉起了无忧的手说道:“也罢,看我这身上的伤痕,想来死状也很惨烈,不记得了也好、姑娘,我们走吧。”无忧拉着她的手,来到了大堂。
白惜看到阿友,有些害怕地拉紧无忧的手,往无忧的身后缩了缩。无忧笑着转过身来说道:“你莫怕,鬼差们长得凶神恶煞,是为了镇住那些恶鬼,你生前从未作恶,他不会伤害你的。”白惜听了无忧的话,半信半疑地探出头来看了看阿友,阿友咧开嘴朝她笑了笑,虽然笑容依旧很可怕,但白惜终于勉强相信了阿友不会伤害自己,和无忧一起跟在阿友身后来到了冥府。
三人很快到了忘川河畔,摆渡的老翁远远地瞧见他们,便划了船过来靠了岸,笑着对无忧说:“许久未见,少主向来可好啊?”无忧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劳您惦记,我很好,今日和阿友一起送一个朋友过来,辛苦您渡她过去。”老翁笑着点了点头,无忧便转身跟白惜道别:“我是过不了这忘川的,你跟着阿友上了这船,到了冥府他会带你去投胎的。”白惜点了点头,轻轻地抱了抱无忧,有些抱歉地说道:“听你跟船家说我们是朋友,我虽什么也不记得了,但看见你也觉得很亲切,今日一别,以后怕是也无再见之日了,你好好保重吧。”无忧有些心酸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重的。你就了无牵挂地去吧,下一世你一定会幸福的。”说完,白惜和阿友上了船,朝无忧挥了挥手,便消失不见了。
白惜走后无忧心里堵的难受,便索性坐在地上,看着忘川清澈的河水倒映着圆圆的月亮,发起呆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无忧回过神来,起身回到了酒肆。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冬日的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街上空无一人,无忧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街道,平日里听起来倒没什么,今日听来却格外让人烦心。“这漫漫冬日为何还不过去啊?”无忧轻叹一声,往日里喜欢的雪景如今看得多了似乎也没什么意思。无忧回到店中,索性锁了门,决定睡上一段时日,等春天到了再醒来。
无忧打定了主意,便上床沉沉地睡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推了推她,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到:“无忧,无忧,快醒醒。”那声音有些焦急,无忧不情不愿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赵元朗焦急的面庞。“你干嘛?”无忧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噘着嘴问道。赵元朗见她醒了,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了无忧的床边,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盯着窗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低声说道:“我看你睡了好几天都没醒,怕你出事了,所以才叫醒你的,你别生气。”
无忧清醒了一点,随着他的眼神看向窗外,窗外的桃树上已星星点点地布满了小小的花苞,阳光温和地洒在桌面上,看来已是早春了。“我心中有些烦闷,想着睡上一段时日到了春天再醒来,你来的倒也正好。”赵元朗听了无忧的话,这才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身说道:“实在是我冒犯了,还请你不要介怀。”无忧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无妨,只是我这门窗紧闭,你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赵元朗听了,更加不好意思起来,麦色的面颊上微微泛起了一层红晕,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冬至一别之后,我因为宫里年下事情极多,规矩也多,不好再溜出来,所以直到过了新年才得空溜出来找你。可在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答应,看这店里门窗紧闭,以为你有事出去了,也就没有在意。本想着过几天再来,可偏又有事耽搁了,又过了一个多月才得空出来,结果发现还是如此,我就有些慌了神。从前听人说你神出鬼没,在一个地方呆上一阵子便会突然消失,可我看门口的酒幌还挂着,心中也拿不定你到底是不是走了,实在无法,便撬开了窗户爬了进来,到你的房间里看你睡得沉,想着等你醒了再说,可我等了好几天,你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我有些害怕了,这才唤醒了你。“赵元朗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低,低着头搓着手指,活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无忧见了,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