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回到房中,胸口微微起伏着,小声地喘着气,她也不知自己为何明明可以瞬移却要跑着回来。正疑惑着,门口传来了阿友的声音:“天气这样冷,少主怎么就这样开着门呢?”无忧听了,赶忙调整好呼吸,转过身来笑着给阿友倒了杯热茶,说道:“无妨,我又不怕冷。”阿友也笑了,说道:“倒是阿友糊涂了,忘了少主跟常人不同,”一边说着,一边坐下喝了口茶。
“你许久没来了,今日怎么有空上我这里来了?”无忧坐下问道。“最近这几十年征战不息,我们做鬼差的自然忙些,所以一直没能得空来瞧瞧少主,今日是在这附近有件差事,所以先过来看看少主,顺便请少主帮个忙。”“好说,好说,”无忧一口应承下来,然后才问道:“不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想请少主帮我捉个鬼。”阿友放下茶杯说道。“捉个鬼?”无忧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自己认识的鬼只有孟世安,该不会是要自己去捉孟世安吧?
“少主不必害怕,不过是个游荡了二十几年的女鬼,也不曾害过人的。”阿友看无忧有些犹豫的样子,出言安慰道。无忧这才放下心来,若有所思地说道:“在人间游荡了二十几年也不肯去冥府,想来和柳依一样,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吧。”“这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死的时候正好是沙丘之战,那场战役甚是惨烈,齐军和燕军双方都是尸骨如山,鬼差们直忙了十几天,才把大部分的亡魂送回了冥府。那女鬼极为奇怪,满身是血,见了鬼差便躲,一开始顾不上她,便没有留意。等到后来忙得差不多了,才发现她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这些年来也有鬼差发现过她的踪迹,可她只要碰到男人,不管是人还是鬼,都会逃得远远的。今天听人说在这附近发现了她,我便讨了这件差事来,想着来看看少主,也请少主帮我去捉了她来。“
“看这样子,只怕又是一个可怜人吧。”无忧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随你去,看看能不能劝住她,若是实在无法,你再绑了她吧。”阿友点了点头,说道:“少主放心,我既来找你,就是不想用强。”二人说罢,便来到了临淄城外。无忧远远地看见在缁水边的一棵柳树下站着一个女鬼,那女鬼好像穿着一身的红衣,只是那衣服的颜色如鲜血一般殷红,叫人看了有些汗毛倒竖。女鬼躲在树干之后,警觉地向四周张望着。无忧冲阿友摆了摆手,便独自来到了女鬼的身边。
无忧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女鬼,轻声说道:“这位姑娘,你在躲着什么人吗?”女鬼不妨,被无忧吓了一跳,张大了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连连后退了几步,又不住地看着四周,过了许久,好像确定了无忧是孤身一人,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我在躲男人,”女鬼说着,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只是那微笑挂在她惨白的脸上,再配以空洞的眼神和嘶哑的嗓音,着实有些瘆人。
“为什么要躲男人呢?”无忧尽量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拉住女鬼的手问道。“因为男人会把我吃掉。”女鬼的脸上仍挂着那瘆人的微笑,声音虽不大,可她的话一字一句地如钉子一般钉在了无忧的心上,无忧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鬼,才发现其实她身着的根本不是红衣,是一件素衣,只是那素衣上沾满了鲜血。不知为什么,她虽死了二十几年,可那血迹却仍是新鲜的,站得近了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血腥味。无忧想起了那个孩子,也是这般模样,心顿时疼了起来。她用传音之术告诉阿友让他先回去,过几日再来找她,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已死了很久了,没有人再会吃掉你了,先跟我回去,好吗?”
女鬼听了无忧的话,空洞的眼睛里闪现了一丝疑惑,她先是低下头去细细地打量着自己,又忽然跑到河边呆呆地盯着河面。无忧赶紧跟上,可河面上,并没有她的倒影。“我,死了?”女鬼的声音有些疑惑,居然还有些如释重负。无忧点了点头,“可是为什么伤口还是好痛?”女鬼一边说着,一边聊起袖子,空荡荡的袖管里她的胳膊血肉模糊,有些地方还可以看到露出的白骨。
无忧看着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孩子,鼻头一酸,便滚下泪来,她悄悄地收好那颗眼泪,上前抱住了女鬼,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一边施法一边安慰道:“不痛了,这样就不痛了。”女鬼在无忧的怀抱中渐渐地放松下来,她的疼痛消失之后便紧紧地抱住了无忧,仿佛一放手那刺骨的疼痛便会回来了一般。
“没事的,不会再痛了”,无忧在女鬼耳边轻轻地说道。女鬼半信半疑地松开了她,却还是不放心地用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袖子。等到确认疼痛完全消失了之后,女鬼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了无忧的袖子,向无忧侧身施礼,声音颤抖着说道:“多谢姑娘。”那张惨白的脸上明明挂着微笑,可空洞的眼睛里却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泪。“你放心,有我在,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不会伤害你的。”无忧看着女鬼的眼睛,郑重地说道。女鬼再一次拉住了无忧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无忧便带着女鬼回到了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