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好好地谈这些做什么,今日你既等了我许久,我也便不让你白等。”无忧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一坛酒。这酒坛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表面早已没了光泽。“这是我爹爹留下的桃花酿,就当我向你赔罪了。”无忧开了酒坛,悠悠的酒香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二人就这样相对而坐,慢慢地饮起酒来。
孟世安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轻轻地饮了一口,回味许久,才满足地说道:“果真是好酒啊。”无忧也饮了一口,笑着说道:“我爹爹酿的酒,自然是极好的。”二人先是自斟自饮,后来无忧觉得无趣,打了个响指,变出满满一桌下酒菜来。二人吃的尽兴,又行起酒令来,直饮到日薄西山方才停歇。
无忧虽是无名的女儿,可不知为何并未遗传到无名的海量。她酒量极差,所以平日里不常饮酒。今日虽饮得不多,可脸上早已飞上了两朵红云,说话也开始含混不清了。“你怎么跟我爹爹一样,总是喝不醉呢?”无忧趴在桌上,歪着头看着面色如常的孟世安,有些无奈地说道。
“就这么一小坛酒,还是你我二人对饮的,莫说我是个恶鬼,就是个普通人,也大多不会醉吧?”孟世安看着眯着眼睛不住点头的无忧,无奈地笑了。“你再怎么说也是冥府之主的女儿,法力差就算了,怎么酒量也这样差。”孟世安的声音在无忧的耳中逐渐远了,她只听见他仿佛在说自己法力差,可眼皮一沉,也来不及反驳,便沉沉地睡去了。孟世安说着话,看无忧缓缓地闭了眼,嘴角不由得向上翘起,眼中早已没了戾气,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也不记得多久没有出现过的温柔。他拿起桌上的筷子,轻轻地捅了捅无忧的胳膊,柔声说道:“上楼去睡吧,在这里睡小心着凉。”可无忧早已睡沉了,没有反应。孟世安索性趴在桌上,看着对面的少女睫毛如蝴蝶的翅膀一般微微颤动着,呼吸中还带着一丝桃花的香气,她均匀的呼吸声仿佛是这世间最美的曲调,让人听了烦恼尽忘。
孟世安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盯着一个女子看了,记忆中的那张脸早已模糊不清了,或许是时候放下了,可若是放下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在这不属于自己的人世间徘徊呢?房间里是这样安静,静的他能清楚地听见无忧的心跳,那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跳动敲打着他的心弦,若是自己有心,此刻应该跳得很快吧?孟世安这样想着,轻轻地叹息一声,起身抱起无忧,送回了她的房间。
无忧这一觉睡得很长,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自己和赵元朗坐在纸鹤上,像娘亲和爹爹从前那样,看遍了这人世间的山山水水。可在梦的最后,赵元朗忽然变老了,他像一片枯黄的树叶,颤颤巍巍地从纸鹤上掉了下来。无忧想要施法救他,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急速地下坠。无忧心中一急,便叫着“元朗”醒了过来。
无忧一睁眼,眼前是孟世安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眼神里虽没有平日的戾气,可却多了几分无忧看不懂的东西。不过这幅神情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漠地神情。“你酒量这样差,今后少喝酒吧。”孟世安的语气有些冷冰冰的。
“我好心跟你分享好酒,你还这样说,真是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无忧见他这样,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看窗外已是深夜了,嘟囔着问道:“我睡了多久啊?”“两天一夜,”孟世安答道。“正跟你说这话呢,突然就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还一睡就是这么久,我看你其他方面资质平平,倒是这睡觉上,怕是天下无敌了。”孟世安说着,早已忍不住笑了起来。
无忧嘟着嘴,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他,只好想着先下床。可刚一活动,头便如针扎一般疼了起来。“头疼了吧?还不快弄些解酒汤来喝。”孟世安说道。无忧打了个响指,手中便有了一碗解酒汤,将碗靠近唇边,闻到了解酒汤的苦味,皱了皱眉,往里吹了口气,消解了苦味,这才仰起头一饮而尽,放下碗说道:“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也不知道在我睡着的时候煮好给我。”孟世安听了,无奈地笑了,“我一个恶鬼,这些东西若不是你给我,连碰都碰不到,你叫我如何煮了给你?”无忧听了,双颊一红,抱歉地笑了笑。
“你等着我醒来,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吗?”无忧喝了解酒汤,头痛好了些,便从床上下来了。孟世安听了她的话,眼睛转了转,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看店里只有你一个姑娘家,你又睡得那样沉,怎么叫都没反应,怕我若是走了你万一遇上歹人会招架不来。”无忧听了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指,过了片刻才小声说了句:“多谢。”
“你既醒了,我也该走了,以后记得,若是与不熟悉的人,切莫喝酒。”孟世安说着转身欲走,却又徘徊了片刻,转过身来问道:“元朗是谁?”无忧听他提起元朗,不知为何双颊微微发烫起来。她轻咳了两声,轻声说道:“他是我一年前认识的一个少年,平日里偶尔会来找我聊聊天。”孟世安有些不自然地看着别处,说道:“你刚刚叫着他的名字醒来的。”无忧听了,脸愈发烫了,尴尬地笑着说道:“我不记得梦见什么了,许是你听错了也不一定。”孟世安听了,看了看无忧绯红的双颊,没有再多说,只是说了句:“我走了”,便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