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后不久,街上的人逐渐熙熙攘攘起来,仿佛与平日并没什么不同。无忧双手托腮,正出神呢,一个熟悉的毫无生气的声音传入了耳中:“你如今倒愈发懒怠了,这还是早上呢就坐着发呆。”无忧不妨,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孟世安已坐在了自己的面前,如长夜般漆黑的双眸里闪着点点星光,倒并不让人觉得害怕。“你虽是个恶鬼,平日里这样神出鬼没惯了,可我也不是常人,是看得见你的,你总是这样突然出现,也不怕吓着了我。”无忧虽没好气地呛白着,可还是起身倒了杯茶给他。
孟世安接过茶来,轻轻饮了一口,笑着说道:“你好歹也是冥府少主,每日不是发呆就是睡觉,还总是还被我一个区区恶鬼吓着,说出去也不怕丢了令尊的人。”无忧听了,有些生气地撅起了嘴巴,可一时也无话来反驳,思索片刻,只好有些心虚地小声说道:“那是我的心思从未放在修炼之上,若是我用心些,你必定不是我的对手。”孟世安听了没有再说话,只是罕见地笑到了露出牙齿的地步。虽然面色依旧惨白,但也好像有了一丝生气。
无忧尴尬地红了脸,看他仍穿着自己上次送的那件黑衣,便转移了话题:“都好几十年了,你怎么还是穿这这身衣服啊?”孟世安低头看了看,笑着说道:“除了你又没人会送我衣服,你这么多年也就送了我这一件,我当然就只好一直穿着这一件了。”“照你这样说,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无忧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楼上。孟世安看她这般,心中思量着她该不是生气了吧?转念一想,无忧从来都不是小气之人。可虽是这样想,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正犹豫着要不要上楼去看看,却又看见无忧拿着纸笔走了下来。
“反正今日也没什么事,我就多送你几件衣服吧。”无忧说着伸出右手一挥关上了店门,拿起笔来,盯着孟世安说道:“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啊?”孟世安被她盯着,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去随意地答道:“你看着变了来就是了。”无忧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落下笔来,在纸上描画出几套衣服样子,再伸出手指轻轻一点,纸上的衣服便都变了出来。“诺,给你。”无忧抱着一摞衣服,放在了孟世安面前。孟世安朝那衣服看去,多是天青、月白、鹅黄一类的素色,随手挑了一件天青色的,上面用樱草色的线随意地绣着几枝竹子。孟世安笑着说道:“看来这几十年,你的法术也并不是一丝进步都没有嘛。”无忧撇了撇嘴,说道:“这点粗浅的法术我还是会的,上一次变件黑衣给你,不过是因为我爹爹平日里就这样穿,我还以为男子这样穿着都会好看呢。”“我一个恶鬼,自然比不得你爹爹。”孟世安笑着答话。无忧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也不是,只是你若是一身黑衣,让人觉得有些清冷。”
无忧的声音极小,孟世安并未听见,只是一个转身,换好了衣服。“如何?”孟世安问道。无忧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他眼中的戾气已不似初见时那样重,虽然面无血色,可现在看来,倒更像是个病重的公子,不像个恶鬼了。“还差一点,”无忧说着,打了个响指,孟世安原本披散着的头发便规规矩矩地束了起来。“现在看来,你倒像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了。”无忧满意地笑了笑。孟世安不以为意地微笑着,大袖一挥,桌上的衣服便都不见了。“谢啦,”他说着便要走,无忧也没有相送,只是回了句:“无妨。”
孟世安正要走,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看着无忧说道:“我早上来时见这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你这酒肆门口还站着两个侍卫,你没惹上什么麻烦吧?”无忧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事,不过是这齐国的皇帝也想来找我讨杯忘忧酒罢了。这人呐,即使是万人之上,也做不到无忧啊。”孟世安听了,有些担心地说道:“你虽不是常人,可心思单纯,这样的麻烦,还是少招惹的为好。”无忧不以为意地说道:“无妨,纵使他是这人间的至尊,在我眼里也不过凡人一个罢了。若是他真想找麻烦,我的法术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说了,我还有爹爹呢。”孟世安听了,犹豫了一会儿,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便消失了。
孟世安走后,无忧看窗外天色也晚了,便走到窗边,打算关了窗户。可刚走到窗边,便看见一个少年正站在窗外向内张望。无忧不妨,险些与那少年撞在一起,连连后退几步。“今日不卖酒。”无忧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略一施法,窗户便重重地关上了。只听得窗边的少年哎呦一声,之后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娘,你的窗户夹着我的手了。”那少年说着话,还不住地吸着气,看样子夹得不轻,不过声音里倒听不出责怪之意。无忧觉得好笑,强忍着笑意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你这登徒子,天色这样晚了还从窗户里偷看我,是觉得这店中只有我一个女子便生出不轨之心了吗?”门口的少年语气有些局促地解释着:“姑娘莫要误会,我只是看你这店门紧闭,窗户却开着,想着走到窗边看一眼店中是否有人,没防备吓到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少年说得很快,仿佛生怕无忧不相信一般,无忧隔着窗户,看那少年的影子投在窗纸上,低着头,正不住地往手上吹着气,觉得好笑,便开了店门,冲着少年说道:“进来吧,我看看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