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夕阳从通往天台的玻璃门倾泻出来,那是幕落时舞台上最后的灯光,带着成王败寇的绝情,带着豁然开朗的解脱。
他走上最后几个台阶,透过玻璃门打量着夕阳面前那个佝偻着的身影,“李先生。”他推开玻璃门,微热的晚风吹来,让人安定,却又带着些许的忧伤。
“嗯……”詹姆斯迟缓地转过身,撑着拐杖的动作一秒比一秒费劲,此刻他的拐杖终于不再仅仅是他的装饰,“你来干嘛?”看见他,纵使声音嘶哑,他的语气中还是带着倔强。
真是个本色的人,他在心底笑了一下,开口回答:“李老光荣退休,我来送送李老。”
“哼!”詹姆斯听罢报之以一声冷笑,毫无兴趣地把目光移开。
见詹姆斯对自己的兴趣还没有对手上那根拐杖的兴趣大,他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接着道:“您是个聪明人,知道动摇不了法庭,就在新月组的仇国勇身上下手,可您为什么选林羽然去查呢?”
詹姆斯抓着拐杖的手臂僵直了一下,但他还是看着别处,掩饰着自己的内心。
詹姆斯的样子在他眼里很幼稚,果然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一样,他微微一笑,“您明明猜到了林羽然是我们的目标......”
詹姆斯猛地扭过头,眼睛瞪得大得露出了眼球边上的血丝,盯着他,“是你!”他的胡须伴随着忽重忽轻的呼吸颤抖着,“你到底想干嘛?”
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詹姆斯,他轻蔑地笑了笑,这个老头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还那么幼稚和愚蠢。
依靠在拐杖上,詹姆斯望着前方的空气,复杂的疑惑在眼中闪烁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被伤痛和震惊取代了。“看来您猜出来了,”他眯起眼睛,迎着夕阳最后的辉光欣赏着詹姆斯脸上的表情,“其实我一直不懂,我们明明应该有一样的理想,为什么您要想尽办法来阻止我们?”
“你作为一个超能力者竟然要毁灭超能力世界,我看你是疯了!咳咳咳咳......”詹姆斯提高了声调,声音变得嘶哑而尖锐,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从没想毁灭超能力世界,我们只是要建立一个新世界而已。”他平静地反驳道。
“疯子!”詹姆斯用力地用拐杖敲着地板,“你们杀这么多人......”但詹姆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你忘了你当年为什么离开美国了吗?还是说你忘了你儿子是怎么死的?”他的话就像一把刀子,直插在詹姆斯心脏上。
詹姆斯痛苦地皱起眉头,本就佝偻的身躯更加弯曲嶙峋,像是一只被捕兽夹夹断了腿的老狼。
他知道詹姆斯永远忘不了他那被人一枪打死的超能力独子,他的目光落在詹姆斯手上的那根拐杖上......
这根他儿子在他风湿发作时买给他的拐杖,他已经握了三十多年。
他很仁慈地没再出声,对于一个半入土的老人,回忆的伤害已经足够让他生不如死,他并没有与詹姆斯结仇,没必要置他于死地,而且他也不想再在这里逗留下去了,他转身走回阴暗的楼道,站定楼梯口扭头对温和地对詹姆斯叮嘱道:“从您离开美国到现在,您已经为总部奉献了三十六年......您不可能阻止我们的,安享晚年吧。”
詹姆斯浑身都在痛苦地颤抖,他笨拙地扶住天台上木椅的把手,跌坐在椅子上,紧紧地抓着拐杖的橡木杆,仿佛这样能抓住那个他心爱的,日夜挂念的年轻人的灵魂。
模糊嘶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喷涌出来,像是在咒骂,但更像在痛苦地悲鸣。
———————————————
助手夏坤哗哗地把最后几页资料翻到了底,“没了,总监,今天早上递上来的事就这么多。”
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邢玉寒点点头,动了动夹着连接器的食指,“辛苦你了,去吃午饭吧。”
“那属下下午再来报告。”夏坤把文件夹收了起来,朝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住了步子,“总监,詹姆斯引咎退休了。”
邢玉寒眨了眨眼睛,不十分在意,“他让‘超能力世界的新力量’差点丧命,只是退休太便宜他了。”
“可不是,”夏坤忿忿地说,“退休估计是那老东西给自己留的后路,总监为了救林小姐还受了重伤,法庭这么轻易放过他......”见邢玉寒抬手制止,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既然总部已经准他退休,法庭就不要插手了。”他疲惫地说,挥挥手让夏坤离开了。
休息了几天之后邢玉寒恢复了许多,强能力者本身康复能力就比较强,胃口也伴随着身体机能恢复了许多。
所以他现在感觉有些饿了......
可爱的脚步声很适时宜地在门口响起,邢玉寒闭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门把被林羽然慢慢地扭开,见他闭着眼,她踮着脚走进来,生怕弄出一丁点声音。
看着她开门像开保险柜一样小心翼翼,邢玉寒不禁笑了一下,睁开了眼。
“嗯?我以为你睡着了。”听见笑声的林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抬起手让邢玉寒看她手上的保温壶,“中午吃我做的鸡肉粥,医生说你要吃些好消化的。”
“谢谢。”邢玉寒看着她,目光如倒映着圆月的湖面般温柔宁静。
林羽然放下壶去扶正费力坐起身的邢玉寒,把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舒舒服服地靠着,然后把一碗稠稠的鸡肉粥放在他面前。
“好吃吗?”看着尝了一口的邢玉寒,她期待地问。
邢玉寒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去舀下一勺。
“慢点吃,壶里还有。”她说着,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一看,是楚峥打来的,“我出去接个电话,你慢慢吃哟。”
站在病房门外,她接起了电话。
“最近怎么走得这么早,出什么事了吗?”楚峥浑厚稳重的声音传来。
她半张着嘴犹豫着,不过电话那头的楚峥似乎赶时间,没等她措好辞便接着问:“我最近去美国出差,不过没什么要紧的事,可以带你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吃粥的邢玉寒,支吾着回答:“我......我的一个朋友受伤了,我得照顾他,对不起......”
“哦,那算了。”
“嗯......”她垂下眼帘,心里一阵遗憾和难过,她追说道,“你注意安全啊……”
“嗯,我知道,别担心。”
“嗯……”她歪着头,脸颊贴在手机上,恋恋不舍地不愿挂电话。
那头的楚峥顿了一下,“那就这样,我要去开会了。”
“嗯……拜拜。”她依依不舍地说着放下了手。
好久没见到他了,他在干嘛呢……林羽然望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心中十分挂念。
要是自己能和他一起,那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