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石凳上说话之人,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白了一半,精气神却依然很好,眼角虽有细纹,眼球还是黑白分明的。
他身穿藏青色的长袍,看起来不似文人那般纤弱,又不似武人那般过于健硕,浑然自成一种体态气质。
是个有自制力且富贵的男人。
听到那人叫他,元恒走向前,在那人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两人年纪相差甚远,相貌服饰也不相同,却莫名显得非常和谐,像相交许久的朋友叙旧一般,隔得时间再长,也淡然如昨日。
元恒盯着石桌上的黑白棋子瞧了一番,接着伸出笔直修长的手指,从棋篓里夹出一颗白子,正要落下,就被那人用手臂挡住了。
“怎么?”元恒不解的看向他。
那人收回手,说道:“莫要落错了。”
元恒胸有成竹,“不会。”
一颗白子落下,呈对峙之势的残局立即土崩瓦解,黑子惨败。
那人先是仔细看了好几遍棋局,分析透彻后,唏嘘感叹道:“英雄出少年,是我老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又朝元恒说道:“走吧,三年前埋的桂花酿,请你喝一杯。”
“好。”元恒本想拒绝,但一想到皇甫靖酿的桂花酒的味道,便没能经住诱惑。他有些嗜酒,却已经大半年没畅快酌饮过了。
没错,此人便是皇甫家的家主,皇甫靖。
“茹娘性子野,非要跑过去找你,我没拦住,怎么样,她有没有给你惹麻烦?”皇甫靖走在路上,扭头向身侧的少年询问道。
元恒回答道:“没有。不过这次她并没有跟我一起回来。”
“嗯,她前日来信了,说是这两三日的,就会回家。”皇甫靖了然道,接着,他又继续说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就这一个女儿,她娘去得早,我事忙,对她的照顾不够,养成了她乖张不羁的性子,这于一个女孩家来说,不是什么优点。
但她心地善良,又有主见,与寻常女子不同,也是个好孩子。她年纪不小了,到了说亲的时候,我给她物色过,左右都不是太合我的心意。
倒是你这个孩子,有胆识、有谋略、还有手段,让我十分欣赏。”
皇甫靖虽没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但他的意思却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皇甫家主谬赞。”元恒说道。
他只简单说了这几个字,就没下文了。
其中的意思,也同样不言而喻。
他没有要娶茹娘的想法。
皇甫靖摇头轻笑,无奈道:“你个子长了,心还是没变。难道不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吗?”
他没有儿子,只有茹娘一个女儿,偌大的家业,百年之后都没人继承,他之前就很看好元恒,但一直压着没说。
一方面觉得元恒会想明白。
另一方面又觉得说了也是白说。
今日他按捺不住,试探了元恒的想法,果然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猜测。
“什么糖也不及那人甜,有了他,我此生便别无所求了。”元恒喃喃说道,狭长的凤眸里散着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