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二月二十六。吕家港一片繁忙,刚刚解冻的黄河中不时有数十块大小不一的冰块顺流而下,场面蔚为壮观。
吕绍从庄子中带走了两万两白银,以及一千瓶用新造的玻璃盛装的虎儿醉。
李成本想带三百人随同护卫,无奈船舱装不下这么多人,最后只能是抽调了最精锐的一百护卫,陪同上京。
吕家大船为了避免碰撞上河中漂流的冰块,一路都是贴着黄河边缓缓前进。不是没有考虑过陆路进京,只是这个时代的陆路交通工具只有马车,车辕和车厢之间没有什么减震措施,如果从陆路进京,几百里的颠簸之下,自己的这些玻璃瓶装白酒究竟还能剩下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从吕家港一路西进,过了虎牢关,到达孟津渡,下了船,安排人装运马车,吕绍和一众护卫准备进京。
和自己之前去往高都剿匪的沿途惨象不同,这京畿之地是这个时代天下最繁盛的地带。处处人来人往,普通百姓脸上也少有菜色,各处府宅门院、织造作坊、马市金市,处处都有要人干活的地方,在京师,只要够勤快,不愁没饭吃。
西有蜀锦蜀粮、北有西北牛马,东南有中原腹心、各类矿藏、各种物资不断流入洛阳。即使在现在四处流民起义不断,战火连连的局面下,京师也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和吕家庄目前的刚刚温饱不同,这京师中处处体现的都是富庶繁华,平城门外,海河之滨,吕绍看着眼前的繁华都市,联想起数年后被董卓付诸一炬,烧尽整个洛阳城,心中不免阵阵沉重感。
原本自己最初的目标只是想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谋取一块可以立足保命的根基之地,但是现在,吕绍心里偶尔会为这些即将毁去的大汉诸多繁华都市所惋惜,凭借自己的能力还是难以做点什么的,或许自己的穿越对于厚重的历史长河来说只是一片小小的浪花,也不会激起多大的波澜。
河岸边,吕绍把虎儿醉和银钱都安置在馆驿之中,看着天色已晚,发卖白酒或者去西园缴纳助军银都不可行。干脆留下九十个护卫在馆驿中看守,吕绍自己带着李成等十个护卫出了馆驿,沿着海河边游赏一番。
和后世浩浩荡荡的天津海河相比,这汉朝的洛阳海河仅仅是条黄河的小支流,蜿蜿蜒蜒的穿城而过。上一次进京是陪同李宁过来的,吕绍也没心思好好观赏这洛阳城。
此时天色渐渐昏暗,洛阳城中华灯初上,街巷之中,烛光映照的街面亮堂堂。天气慢慢回暖,街上有不少人正在吹着和煦的春风,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景象,恍惚间,吕绍有了一种来到一种身处后世洛阳城的错觉。
如果是在虎牢关城,像吕绍这样带着十多人的护卫,人人腰间系着腰刀,肯定会有守城士卒不停地盘问,但在这洛阳城中,各类商贾往来,军骑奔腾,大家早已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也没有什么官吏衙役过来盘查。
顺着海河走了三四里路,只见不远处一处巍峨的建筑群中,灯火通明,偶尔能听见里边断断续续的齐声诵读的声音传过来,吕绍心中好奇,带着护卫便往那边走去。
走到近前,吕绍才被眼前的建筑所震撼,两侧近两丈的高墙之间,有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太学二字,透过大门,可以看见大门正对里的两层巨大的台榭式建筑,两边及后面也有重重叠叠的巨型楼宇林立。
站在太学门前,吕绍等人显得如此之渺小。整个太学从外观上来看,处处体现着刚健的风格,门口还立着四十六块隶书的儒家经书。
吕绍和李成等人看着这个建筑群微微有些愣神,除了城墙之外,一众人等倒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楼宇。
太学里不时有学子来来往往,有些学子路过看到吕绍等人愣神的模样,忍不住小声嗤笑起来。吕绍回过神来后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了数声,带着众人离开了这边。
听闻这太学鼎盛之时足有学子万余人,洛阳城内街头巷尾,皆是手持书卷的学子。吕绍自己在心里把兴办的吕家庄几个学堂和这太学相比较一番,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么多的读书之人,如果有五分之一,不,只要有十分之一的太学学子能入得自己囊中,吕绍也很满足了。自己的吕家庄现在太缺人才了!粮草征缴派发,庄内事务处理,官方政务,各项军务,都急需人手,但现在自己手下的人太少,尤其是认书识字的读书人。
正在感慨之际,前面走过一个满身的汉子,这汉子手中抱着一个小酒瓮,浑身酒气四溢,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歪歪扭扭的和吕绍的一个护卫撞了个满怀。
“你瞎啊,竟敢冲撞俺?”那汉子横眉立目,浑身散发着凌人的戾气,恶狠狠的盯着吕绍的这个护卫。
周边其他几个护卫伸手就摸住了腰间的环首刀,眼睛看着吕绍,只等吕绍一声令,便要拔刀,吕绍轻轻摇了摇头,一个醉汉子,和他较什么劲。
吕绍看这汉子衣衫褴褛,乱糟糟的头发也不知多少天没有洗过,已经和两腮的须髯虬结在一起,只是看这醉汉的脸部轮廓,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一般。
一众护卫跟在吕绍身后,绕过这醉汉,便要在河边转个弯,回馆驿。
吕绍等人刚一背离这醉汉片刻,哪知这醉汉放下手中的酒瓮,一扫之前的昏醉模样,捋起额头上凌乱的头发,双目之间,精光闪闪。
“吕绍,我可算逮着机会了。”
......
第二天,吕绍带着一百个护卫,一路西行,到了洛阳城西园之内,那里正有十来个小黄门引着上百的官员排着小长龙,向前边的纳钱一处殿宇前进,吕绍自己身穿着一身武将的常服在官员队伍中排着队,李成等人在院外等候。
大汉官制,文臣官服都是黑衣黑帽,武将除去头盔甲胄之外,常服也都是一身大红色衣帽。身穿武将常服的吕绍在一片黑衣文官中颇为显眼,来的文官相互间大多认识,排队的间隙相互论学谈官,时不时会有官员侧目看一眼这个年轻的武将。
吕绍目不转睛的正视前方,心里边记挂着卖酒的事,正在暗自揣摩着相关事宜,只听到后边传来一声高喊声:
“前边那位将军,可是吕绍贤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