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一张张惊诧的脸孔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信当真是枫先生遗涵吗?”有人高声提出置疑!
“这事又与枫先生玉楼被害一事有什么牵扯?与二公子新姬是否为内应之事又有什么瓜葛?”
人头攒动中,不知又是谁叫喝出来!
朱飞淡笑的缓步走下台阶,将信交与了为首的宁烈,答道:“可请各位总管一并鉴证此信是否为真迹……”
他将信涵交给了宁烈他们,便有好些熟悉枫天放笔迹的人涌过去欲断识真伪——那些人皆半信半疑,惊异难辩……
我咬着薄薄的下唇,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美目,波光盈盈的看着他们,就不知道唇瓣有没有被我咬的失了颜色,心里却咚咚咚跳的如雷鼓,后背直冒细汗……
该死的靳无韫,想出这等阴招,要是让他们查出一丁点的蛛丝马迹,我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对,那封信是假的!
全是编造的!
是靳无韫拟的书稿,我云千月临摹着枫天放家信的笔迹信手写来……
摩仿的东西百密终难一疏,弄的不好就会露馅,这刻眼见那么一大伙人围着我的“杰作”议论纷纷,我装得再怎么镇定,心里免不得着急!
瞧吧,宁烈十行一目的看完就目暴利芒,直射靳无韫,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收了凌厉的目光投睇到我身上,与我故作迷糊的眼神碰到一处,忽就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弹了弹旁人看完后交还他的信,道:“果然是枫先生的手稿!不知公子从何得来!”
啧,这家伙也在睁眼说瞎话!
靳无韫淡笑,道:“枫伯将信夹在了账册暗页里!这几天我在玉楼密阁查案无意间发现的!”
宁烈“哦”了一声,又问:“那铁剑门奸细偷盗玉楼机关图又是怎么一桩事?”
“那个奸细名叫展敬涛,是铁剑门内一位身份极高的护法。此人来靳家堡卧底已整整十年,就是想获得玉楼机关图,盗取密阁之密,以动摇靳家堡的根基,致而祸乱铖国之经脉。枫伯曾跟堡主提起来,展敬涛此人心思慎密,当年来投靠靳家堡太过奇怪,这个人心智不俗,却在堡中屡屡表现平庸,大失常理,故而,枫伯对其有所留心,也曾对家父提起不能重用此人。堡主欲肃清内浊,便想了一个釜底抽薪之计,一年前,将其调入玉楼内,又故意泄露了玉楼机关图一直放于枫伯处掌管的事,并让枫柏于不经意间在他面前露了眼,引其注意。青龙铁剑一气相联,便是那日木娄名夜探靳家堡之前,堡主已查实了他的身份,苦无证据,又无从知道靳家堡内有多少奸细,于是堡主又想到一计,故意令人临摹了木娄名的笔迹,投以展敬涛以暗信,令其盗机关图而夜掳我的新妾出堡。那人果就上了当,这事正好被枫伯目睹,于是痛下杀手。枫伯本来不会死,哪料那人擅用毒,枫伯中毒极深,毒发痛苦,其心又怀难言之苦,再无求生之意,只想为堡主立奇功以补过,便拼着与展敬涛同归于尽……嗯,大家试试一想枫柏的武功,如果不是他有意求死,你们以为凭一个区区展敬涛能灭得了他吗……”
一番话不疾不慢,靳无韫面不改色的撒起了的弥天大谎,说的是那么的有条有理,沉定的眼里无一丝丝异样的神色,仿佛他说的就是雷打不动的事实。
果然是奇人墨虞教出来的好徒弟!
我垂下眼,自叹不如!
假的,通通是假的!
这靳无韫骗起人来真高!
那天,这家伙说是出去一会儿,结果害得我在密阁内足足饿了大半夜,正是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用发轻轻刷我的脸,笑着叫醒我道:“凰儿,起来吃东西,肚子不饿么?”
我一把抓起他祸乱的手往嘴里咬了一口,恶狠狠的道:“我现在饿的能吞下一头牛……”
吃饭的时候,我问他去干了什么,他笑着说“办事”,同时拿出一张笔墨未干的信笺给我,另外又丢给我一封家常信,跟说道:“照着这字迹,看清笔墨风格,给我临摹出来,过几天我要用……”
他当真已经知道我擅临摹书法了!
叹了一记,我疑狐的拿来一读,顿时瞪大眼,直叫:“你想玩什么?”
“给你脱罪!”
“哼?脱罪?未见得吧!”
我完全不信,说道:“之前你连卷凤楼到底是什么背景都不知道,外头转了一转,就弄来了这玩意!你想掩视什么真相?”
“凰儿,那天晚上你碰上我大哥了是不是,你听到他们想对我意图不轨了,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而是将我一直隐藏的事一语的中,令我不自觉的瞪直了眼!
靳无韫淡笑,说:“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有些话也不是耳听为实所以说明什么的!这事件你不用管了,你在外头听的再多,总不是靳家堡里的人,这里的水太深,你未见得能把事情看清楚摸明白!反正,过几天我还你一个清白就是!”
“不好,除非你把事给我说明白,否则我可不想糊里糊涂被你利用了去糊弄人!”
我不妥协,直觉他瞒了我好些好些事!
“那些事,你不明白反而是好事,何必知道的太多!你若觉得这事做起来很为难的话,可以不必做,我另外寻人去。你总归是丫头片子,其实我并不相信老头子的说辞,那封骗我回来的家书说不准是你让师太代笔的……呵呵,我一直知道净尘师太的书法天下风流……”
天呐,这家伙在玩激将法,偏偏我又受不了他的激!
我眉儿一横,拿了桌上的东西就往书桌前坐下,借着夜明珠的光华,仔细看了看枫天放的笔迹特点,提起狼毫落笔时,苍劲而粗旷的字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烙到了透着清香的绢纸上!
靳无韫则坐在那里,含笑翻着帐册……
等到快写完,他才缓缓走到我跟前,负手而立在一旁看。
落款完毕,我将字迹轻轻吹干,像一只骄傲的美丽孔雀,傲然的将临摹的完美无缺的信笺递上去:“二哥,请赐教!”
他翻着看了又看,赞了一句:“倒是有些天赋……”
我正想得意的笑,他又损了一句:“只是太自满得意了,犯了致命的错误……”
“什么?”
在我惊愣的低叫中,他淡淡的将我辛辛苦苦写成的东西一撕为二,想了想,忽又把成两半的信拼凑起来,展开枫天放的日常书信,指着桌面两封信说:“仔细看明白这两者的区别后,再重新写一封给我!”
我很是不服,想争辩,但瞧他神色极认真,情知不是故意在整我,遂低下头细细对比了一下,不觉冷汗直冒,道:“知道了,我用错纸了……”
枫天放写的家书用的是铖国极特别的雪泥纸,而我刚刚自书案上随手拿的乃是云泥纸,虽只是一字之差,却能体现出写信人的日常习惯,弄错了,便是全盘皆错……
“凰儿天赋虽高,心思却还需好好练练,在你想将别人玩弄于手掌的时候,如果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会弄错,你还如何去玩好这场游戏……”
他在教我如何玩心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