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天一天时间,我仍旧没去瞧那一堆所谓的家规一眼,晚上的时候,茹姑姑有些急了,拉着我直道:“就明儿一天了,小衣,明天你再不准玩了!”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被窝里钻,笑嘻嘻的直推明儿再说!
第三天,还是玩,直到掌灯时分才将那高高一打卷轴拿到手里随意翻了一遍。
光这一遍就看得我头发痛,瞪目大呼道:“天呐,靳家堡果不是人待的地方,哪有这么多框框条条的?要是在这里待久了,我肯定会疯掉,茹姑姑,真难为你能在这里忍上这么些年。”
茹姑姑微微一笑,说:“慈园没这么多规距。老婢一直随着夫人住慈园,真没受过这么多约束。小衣,今天夫人有叫我过去,说你若在泽湘楼住的不舒坦,可搬到她那里去。”
“不,慈园是娘吃斋念佛的清静地,我生性好动,怎能去那里老叫娘护着!”
就算要住我也要住靳二哥的园子去,绝不往玉夫人那边寻求避护,这是我的骄傲!
后来,我没有再去读那些家规戒律,老实说,自小到大,我还从没有读过那么枯燥的东西,叫人看着便烦。
茹姑姑见我捧着那卷轴就皱眉,就没有再逼我看,只眼里隐隐现出了忧虑之色!
三天后,我依着上头的话往颜夫人住的园子暖胧院受教。
正是清早时候,淡海色的天空有些云纱,温温的阳光浸润着云纱轻曳的胧月亭,亭外遍地美人蕉,色彩缤纷,争奇斗艳,正是花娇鼎盛时。
亭里面已坐了好几个人,颜夫人正面而坐,正与侧坐着的龙夫低声说着话。
她们对面一对清艳绝秀的少女正自体倚着光滑的亭柱,一个轻摇罗扇笑得淡淡,一个神情高傲睨视着远处,娇美的朱唇漫应着,与身旁另一个穿湖色锦裙的贵妇人说着什么。
在我踏进这胧月亭的时候,茹姑姑已把里的这些人是谁轻轻的与我说了。
其实不用茹姑姑说,我也可以猜到,那一对穿着精致的少女应该就是靳家堡的六小姐靳云语与七小姐靳云夕,是龙夫人生的一双娈生女,年芳十七,已许了朱门高户,就待明天春里出阁。
另一位不曾见过面的贵妇人就是靳家堡靳三公子靳无缇的生母辰夫人,听说是个风尘女子,在靳家没什么地位,因为把儿子教养的聪慧能干,而叫靳堡主对她多了几分颜色看。
走上前去,我往她们面前笑着行了一礼。
颜夫人斜眼睨了一下,龙夫人与辰夫淡笑着没作声,靳云语和靳云夕则坐直了身子,散着一身子尊傲大家之气,细细的瞅我,但并曾来见礼。
按着靳家堡的规距,我只是一个没生养的侍姬,比不得小姐们金贵,即便在名份上,她们应称我一声二嫂,我的地位还是比她们低,除非她们的二哥正式向外宣布我是他宠的人,要不然我永远得不来这些小姐的正眼相待。
唉,反正,都是名份惹得事,是靳无韫在背后冷淡我生的事,以至于招了她们的冷眼,害我站在她们面前好久,她们就是当我不存在。
轻摇罗扇的六小姐见着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插了一问:“二娘,她总是二哥的人,瞧瞧,这么小一个人,您就别为难她了!”
颜夫人这才叫来那个侍婢疏雁,让人挑着坏的的问我所背的家规。
想来,那颜夫人本是想抓我的小辩,接着罚我,她又怎么想到无论那疏雁问什么,我都能答得流利,就是茹姑姑也愕着。
原来还一面冷傲之色坐着不理人的七小姐靳云夕见我如此能答,瞅了一眼脸色惊异起来的颜夫人,淡淡的说道:“二娘,这裘姬虽年纪小,不过记性当真是一点也不差,那副机灵劲儿保不准日后还能迷倒二哥……”
其言下之意是提醒颜夫人适可而止。
七小姐身边的六小姐靳云语也笑着应了一句道:“爹爹特意为二哥选的人儿,怎会差到哪里去!二娘,那些书我与七妹背了十几年了,有些地方还会弄糊呢,想不到这位妹妹只花了三天就能知根知底的全摸透,光冲这一点就够有心了!云语说句中肯的话,两位娘亲训了她一回,又为难了她一回,八妹的气也该消了,就别折腾了!”
人人都说靳家堡中的靳六小姐最能在颜夫人与龙夫人跟前说上话,倒真是如此,就她这么一说,颜夫人不情不愿的赞啧两句,便将我打发了。
出来的时候,茹姑姑很惊奇的跟在背后问:“小衣,我都没瞧你去看,怎就熟得可以倒背如流!”
我嘻嘻一笑,抱着茹姑姑说:“小衣没什么长处,就是记忆极好,一行十目,一目不忘,只要那么瞄一下,小衣便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用死记硬背!”
或者就因为我天资是如此的聪颖,连老天都在嫉妒我的才华,才遭了天嫉,落得一身病痛,注定难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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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解禁了,却依旧见不到靳无韫的面。
靳家堡每日三膳,早膳与中膳都是各自吃在自己的园子里,而晚饭各院各房的人皆会聚到真味斋一起用膳。
我以为靳无韫也会到那里去用晚膳,那日兴高采烈的就往真味斋正厅直奔而去,结果被里面管事的嬷嬷赶了出来。
靳家堡内每处皆有每处的规距,而真味斋的规距是不曾生养的姬妾不能登堂入室,只能在偏厅用膳。
也就是说,即便靳无韫真往真味斋来,我也不能坐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用晚膳,因为我没那个资格。
皆是一些莫明其妙的烂规距。
倒是见到了靳堡主,那日在几位夫人的簇拥下进得真味斋,远远瞅了一眼角落里的我,全然当作不认得。
靳无熙跟着一起来了真味斋,进门时,默默的睇了我一睇,那双清澈如泉水般的剑眸,微微的蒙着尘,含着我看不明白的痛。
我躲到了一旁,没等开饭就回了泽湘楼!
后来问了茹姑姑,才知道整个靳家堡就数靳无韫最为放肆,除非他自己心血来潮,否则是很少往那边去用吃饭的,一般都在自己的阁院里由院中的婢女另行做膳。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