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龙山为何并入梁山?
二龙山加入梁山,是水浒传的一大亮点,当然也留下了不少疑点。以二龙山当时的实力,是完全可以独立发展并自我壮大,甚至可能称霸于江湖的。但是,在第五十八回三山(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聚义打青州之后,鲁智深却主动放弃了“大好前程”,主动加入了梁山,看了让人一头雾水。
想想看,二龙山的三大领袖人物,那是何其了得啊!大当家的鲁智深,名满天下的花和尚,人皆称道的大侠,武功盖世。二当家的杨志,不仅是宋代最有影响力的武将杨令公之后,本人也是武举出身,在梁山挑战过林冲,在北京战过大名府名将,是黑白两道认可的武中豪杰。三当家的武松,名闻天下的打虎英雄,是不折不扣的武神。也就是说,在二龙山,搭班子的三个人,一个是大侠,一个是武举,一个是武神,放眼当时的江湖,哪里这般的搭配?
可是,绝配的山头,为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管理结构单一
凡事往往利弊交织。细审之下就会发现问题。二龙山的三个当家人,固然武功了得,名声了得,人品也了得,但既然二龙山是个组织,就有组织角度分析其潜力与前途。说实话,二龙山管理结构无法恭维,过于单一就是一大问题。
二龙山的管理结构单一,至少体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三个头领除了杨志是马将外几乎没有什么互补性,拚杀可以,但谋略上肯定不够。最起码的,连个军师都没有。在这一点上,甚至还不如少华山,那里毕竟有个神机军师。这使得二龙山群龙有首但无策略,每次征战既不可能有严格的计划,甚至连一般的战后总结可能都没有。这往深里说是企业没有愿景,没有奋斗目标,没有像样的战略,粗俗说是得过且过,混吃等死。
其次,鲁智深尽管名满江湖,领袖气质最佳。但纵览全书,也没见他真正放下身段结交些兴趣之外的江湖人,连李忠少借他点钱,他都觉得对方不爽快。而任何一个组织要发展壮大,肯定要容得下各种各样的人物。大家都是正人君子,那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如何应对?
倦于复杂细腻的人事管理,在鲁智深是块硬伤,也是二龙山没办法称霸江湖的硬伤。别的不说,武松后来也上了二龙山,杨志与武松的位置怎么摆?没错,杨志与鲁智深一起上山,是二龙山二次创业的合伙人,排名在武松前是合理的。再说按照先来为大的江湖规则,武松排在杨志之后也很正常。问题是,梁山大排名时,宋江怎么就把杨志排在武松之后了呢?这一方面固然说明鲁智深念旧,承认与杨志联合创业的前提,人品优秀,但也说明在大的管理格局上,鲁智深还欠功力,摆不平杨志与武松位置这样一桩小事。当然,他也很可能是不屑,如果如此,更说明管理能力上的欠缺了。
错失壮大机会
还有个事情,说明鲁智深不是宋江级别的超级大哥。
在加入梁山前,二龙山是有大把机会整合江湖力量,做大做强二龙山的。
在青州地面上,共有三座山,分别被三伙强人占领。这三座山分别是二龙山(鲁智深、杨志、武松、曹正、施恩、张青、孙二娘)、桃花山(李忠、周通)、白虎山(孔明、孔亮)。从这三个山头的各自人马看,真正能够发起收购的,只能是二龙山。即使考虑到江湖上大把人也有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思想,三山成立个联合体或者松散式的集团公司总可以吧,但也没有。结果是呼延灼的御赐马被桃花山偷了,又敌不过呼延灼才请二龙山帮忙,加上白虎山老大孔亮被摛到青州,这才有三山共打青州之举。也就是说,至少在青州地面上,鲁智深都没有称霸的心思,更不要提在更大的空间里了。
事实上,鲁智深是有大把机会整合青州的三个山头,甚至在青州之外做联合,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钥匙别在少华山史进的腰上,而只要鲁智深表示一下就可以。为什么呢?史进与鲁智深的友谊,虽然及不得鲁智深与林冲,但也绝对是超水平的。在渭州救金翠莲,鲁智深钱不够,史进一掏就是十两银子;而在瓦罐寺,又是史进帮助鲁智深铲除了崔道成与丘小乙。有这样的深情厚谊,又都是两大山头的老大,谁主动一声,大事成矣。可惜谁也没张罗这件事,结果只好宋江张罗了,结果大家只好都去梁山。
一旦鲁智深主动提出合并的要求,史进肯定应承。那样,李忠作为史进的开手师傅,也没有一定要独立的愿望,都是出来混的,啥师傅徒弟的,谁强跟谁呗。白虎山的实力还要弱于桃花山,桃花山加入了,白虎山就没有理由独善其身了。当然,也善不了,大势所趋嘛。
倦于梳理人事关系
四个山头整合后,大哥当然是鲁智深,二哥是武松,三哥是杨志,四哥是史进,军师是朱武。
过去,在二龙山,只有杨志一员马军将领。其他几个山头加入后,李忠、周通等可以补充马军之不足。从军种角度看,四山公司只差水军了。
这份实力,就是梁山也得让几分了。
不过,鲁智深倦于梳理人际关系,侠客心大于权谋心,二龙山累累失去成为天下第一山头的机会。无奈之中,杨志与武松都坐不住了,只好推动着二龙山编入梁山了。唉,鲁老大啊,不是兄弟不仗义,实在是跟你混不出大光景啊。
2.7史进的没落
每次读水浒,读过九纹龙史进,笔者都要将书掩一侧,平伏一下内心再向下读。
为什么要掩卷?多少替史进惋惜。那么有潜力的少年,怎么越混越差呢?显然,史进不是水浒中武功最高强者,但他对师恩的终生感怀,对友情信赖不渝,善恶分明,在水浒中是找不出第二人的。可是,成名过早,天真纯洁,做事操切,也使史进与杨志一样,在黑社会无法混不出太像样的名堂来。
应该说,史进是有大把机会成就一番江湖事业的。和杨志、石秀等人不一样,史进是有自己的独立山头的;而在占山为王之前,他还是史家庄庄主,财力上还是不俗的。也就是说,综合评论,即使史进的江湖威望不及鲁智深与晁盖,但在他成为少华山主之后,就算达不到与晁盖、鲁智深平起平坐,事实上并不输多少。
不过,这个大器早成的美少年,后来并不争气,基本上是一路下滑,直至滑到要鲁智深来抢救他加入梁山。简单说,6个字,注定了史进有江湖超级大哥的实力,却无问津的机会。轻率,急躁,轻信,使梁山多了条好汉,江湖上少了个大哥。
史进的轻率,表现在救人上。应该说,吃江湖这碗饭,杀人,救人,放人,是家常便饭。不过,再家常便饭,也要有个基本规矩,否则就乱了自家门坎。
轻率从事的史进
史进加入少华山后,给少华山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毕竟,史进武功高强,家境富裕,加上寻师外出又增加了不少见识,结识了类似鲁智深这样的江湖高人。用朱武的话说“自从史大官人上山之后,好生兴旺。”
不过,这一切因为一个叫王义的还愿客而打破。原来,这位王姓还原者有个漂亮女儿,在还原寺里被华州知府贺太守强抢为妾,并将王义发配了。发配经过少华山,被史进等知道了,于是,史进单枪匹马去救人,被逮入狱。
应该说,史进管这件事是应该的。江湖大侠肯定也吃人间烟火,管管不平事理所应当,匡扶正义更是英雄本色。问题是,史进这时已经不是一个人,即使救人,也不能单枪匹马干了,这是一;作为少华山大王,首先要平估这件事做了对公司的影响。如果超出公司目前能力,要另想他策,而不是蛮干。
从救人不成而身陷囹圄看,史进轻率做事的感性大于理性,还没有从一个愤青成长为一个有理想有手段的山大王。
急于表现的史进
史进后来被从华州监狱救出,是纠集了少华山、二龙山、梁山等人马,通过吴用设计,利用到西岳华山降香的宿太尉,才打下华州救出来的。也就是说,这次救人是个大动静的事情。是啊,史进在江湖名望不错,又是鲁智深力主相救,史进又是少华山大王,哪一条都应该救。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平常人如此,江湖人更是这样。加入梁山后的史进分外感激,少华山四将除了“各以已财做筵宴,拜谢晁、宋二公并众头领”外,也很想为梁山做点有光彩的事情,以证明自己不是吃干饭的。
应该说,有这个想法是很正常的,江湖人嘛,不就是刀里来抢里去嘛。
不过,从史进选择的表现时机看,还是过于操切了,因为选择错了攻击对象。
在水浒的十二个山头中,有个山头叫芒砀山,地处徐州沛县。芒砀山不是最强的山头,但它的大王樊瑞却以呼风唤雨见长,走的是邪门功夫路线,并扬言要攻取梁山。此外,芒砀山有二千人,是个大山头,起码超过少华山。
因为宋江要带队攻打芒砀山,史进觉得他的立功机会到了,于是请命带领少华山四位英雄出征芒砀山了。没料到,史进立功不成却大蚀了把米,自己侥幸没中飞刀,杨春却被飞刀击中,人马更是折了一半。如果不是关键时候花荣与徐宁赶到救助,即使不是全军覆没,估计也好看不到那里去。
这次匆忙的表现,让史进栽了一个大跟头。
相信青楼女的史进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是过去人们对传统的两个低级行业从业者的总结。尽管以偏盖全了点(杜十娘是个例外),但也是人们吃亏多了的心得。当然,英俊潇洒的美少年史进是不相信这些的,不仅不信,但还要使用美男计,为梁山立功。
东平、东昌二府是梁山英雄大排名前的最后两大恶仗,也是宋江、吴用等解决梁山领导权的一次竞赛。宋江与卢俊义通过抓阄方式,决定到底谁继承晁盖意愿,成为梁山天王。结果,宋江拈得东平,卢俊义拈得东昌。
结果如何地球人都知道,在打东平的战将中,排要林冲、花荣、刘唐与徐宁间,有位英雄,就是史进。
到了距东平府四十里的安山镇,宋江等扎下人马,准备开战。在宋江下书人郁保四、王定六被双枪将董平爆打一顿送回后,史进提出了个主意,由他潜入东平府一家妓院,以便内外应合。史进道:“小弟旧在东平府时,与院子里一个娼妓有交,唤做李瑞兰,往来情熟。我如今多将些金银,潜地入城,借他家里安歇。约定时日,哥哥可打城池。”(第六十九回)
密谋大事,相信青楼女,这说明史进的江湖历练还差火候。退一步想,如果实在没办法,必须要里应外合,即使真的需要借助青楼机会,史进也不应该到李家后,与妓女李瑞兰和盘托出,将自己的命运与梁山攻打计划,交给一个多年失去联系的妓女。
结果可想而知。尽管提前给了李家一包金银,李家还是把史进给告发了。史进没有做成内应,反倒被送进了牢房,又一次打错了算盘。
纹身美少年史进后来死于昱岭关,是由方腊手下神射手庞万春射死的。与他同时死的,还有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事见一百一十八回。从这个死亡阵容看,史进的师傅(李忠)、部下(陈达、杨春)都在,也算死得其所了。
不过,有个细节很有意思。闻听史进等人战死之后,“神机军师朱武为陈达、杨春垂泪已毕,谏道。。。。。。”(第一百一十八回)此时朱武的身份,是卢俊义的参谋长。按说,史进是朱武全力引入少华山并让出大王宝座的,朱武与史进的交情应该很深很厚,但闻听少华山的三员战将都死后,朱武只为两个老部下默哀,而全然不顾曾经的领导,确实让人有想不通处。
只有一种解释,朱武对史进不满。这种不满,或者是当上少华山大王之后的史进的表现,与朱武的预期相差较远,使朱武不能认他做心目中的真正老大。抑或史进加入梁山后,对昔日人马少有关照。总之,在朱武心中,似乎已经没有史进这个老大的位置了。
不管怎样,回溯史进的江湖轨迹,是一条简单的下滑线。一个本来可以很光鲜的江湖小老大,日益没落为一般英雄。如果梁山不是个江湖组织,或者没有鲁智深等铁杆哥们的帮衬,史进能否保住天罡,恐怕还真是个问题。
附录:三个险些改写水浒历史的英雄
水泊梁山英雄大排名公布的当晚,九纹龙史进拉着鲁智深喝得酩酊大醉。史进舌头有些硬了:鲁哥,我这一生,除了师傅,最佩服的就你。你说,我师傅王进要是也上了山,能排什么位置?
花和尚也高了:兄弟,洒家看,五虎上将里应该有他吧。
史进与鲁智深酒酣肠热之时,矮脚虎王英与他的武貌双全的妻子一丈青扈三娘也有一番枕边交谈。我说,大舅哥扈成要不是被黑旋风李逵杀跑,起码也能混个天罡星吧。
扈三娘显然没喝多:咳,此一时彼一时啊。我们家财不比李应差,论武功李应也高不出哥哥多少。黑旋风这个混球啊!算了,睡吧。
是夜,登州八杰齐聚病尉迟孙立账内,为解珍、解宝荣登天罡星祝贺。铁叫子乐和一曲大江东去唱罢,突然问孙立:姐夫,如果你师兄栾廷玉不在乱军中战死,也该是天罡之数吧。
登州八杰你望我,我看你,一时语塞。乐夫人乖觉,及时上了盘红烧参,母大虫顾大嫂马上举杯,算是将尴尬遮掩过去。
王进,扈成,栾廷玉,是三个可能影响或者改变梁山英雄排名,并因此改写水浒的英雄。以武功论,三个人起码都有位居天罡的水准;论机遇,三个人都与梁山有过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交往;论识见,三个都属人中龙凤。具体而言,王进的武功,起码是略超豹子头林冲;扈成的财力与武功,均不在扑天雕李应之下;栾迁玉的武功与见识,即使略逊于林冲,亦当不在其他三虎(秦明、呼延灼、董平)之下。
不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因为各种机缘,三个人都没有上成梁山,梁山的历史也就因此而没有被改写。
王进算是水浒一书中最神秘的英雄人物之一。说他神秘,是在开首中露面后,除了在史进的嘴上出现过外,事实上再没出现过,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说他英雄,则从史进身上可以得到些许验证。史进以天薇星之名,排在天罡星第23位。这一方面与史进加入梁山前是当时天下第三大强盗团伙(少华山)的大首领地位有关,另外也与他个人的功夫有关。
说到史进的武功,就不得不提王进。其实,王进教史进武功,时间只有半年(见第1回),饶是九纹龙天资再过人,王进再悉心,也不可能让史进后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如果细究原委,原因只能是一个,那就是王进武功确实过人。当然,史进底子也不俗。
林冲在水泊梁山的武功,除了卢俊义,恐怕没有对手了。不过,师傅的高明,有时候要看徒弟。林冲的徒弟操刀鬼曹正虽然帮助鲁智深夺下了二龙山,智力可圈可点(见16回),但武功实在差强人意。如果从徒弟倒推师傅的话,则王进武功超林冲,当不在少。当然,完全以徒弟能力去推师傅道行,有时也难免偏颇,况且林冲与曹正的师徒关系深到什么程度,是点拨一二还是记名弟子,抑或是悉心调教,中间的分别确实差别很大。
即便如此,王进的武功也确实了得,如其行事般神龙见首不见尾。此外,王进一定不愿为强盗,这一点与林冲火烧山神庙前是一样的,人负我欺我压我,能忍则忍。以史进对师傅的念念不忘,但凡王进有不平不忿心,肯定被翻找出来做强盗。果如此,则梁山的五虎上将的名单,可能被改写。
扈成没上成梁山,纯属意外。在林冲将扈三娘捉上梁山后,扈成已经与智多星吴用达成同盟意向,以武力上不支持祝家庄,并将祝家逃到扈家的人抓赴梁山作为交换条件,保证妹妹扈三娘的性命(第47回)。如果不是扈家与李家袖手旁观,以当时梁山的实力,即使后来有孙立打入祝家庄内部,梁山也说不上有任何胜算,双方实力对比太悬殊了。
人算不如天算。因为眼见宋江叫人将扈三娘送到宋太公处,黑旋风李逵的善良线被击穿了。于是,一向杀人手顺的黑李逵,在火并祝家之余,将扈家一门老小也统统斩了,甚至向自己大哥的假大舅子扈成挥起了大斧,如果不是扈成武功了得,跑得快,很难说会不会让李逵等人给“做了”。(见第49回)
栾廷玉之被杀,曾令宋江无限感慨:“只可惜杀了栾廷玉那个好汉!”(第49回)。没理由怀疑宋江感慨的真实性。以梁山当时的实力判断,宋江此时应该是处在求才若渴阶段,不要说栾廷玉这样的高手,就是武功远低于栾廷玉的杨雄、石秀、时迁惹出那么大的祸,宋江还是冒着冲撞老大晃盖的风险,将杨石二人的性命保了下来,即可作为证明。
是谁让宋老大不开心,杀了栾廷玉?书中没有交代,也就成了水浒悬案之一。如果一定要猜测,栾氏应该死于同门师弟孙立的团伙。登州八杰(孙立、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孙新、顾大嫂、乐和)中,除了孙立与栾廷玉有师门兄弟之谊外,其它7人可能没人乐于见到栾氏活着日后报仇或寻衅,即使不是这样,他们也可能联合除掉一个能力与孙立不相上下的人共同上梁山。
该来的都会来,该走的也留不下。王进,扈成,栾廷玉,像流星划过了梁山的星空,与其说他们点亮了自己,不如说他们照亮了别人。
也许,有朋友会说,你怎么不提史文恭?那人可是更了不起,武功甚至不逊于卢俊义。从能力角度看,这样说当然不无道理,但是,史氏不仅直接向梁山挑衅,还间接杀了梁山的老大晁盖,他是梁山的仇敌,势不能成为朋友。论影响梁山历史,史文恭当然算一个。但若说影响梁山英雄榜,与王进、扈成、栾廷玉并列相称,还不可能提到史文恭,这不是一个层面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