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将李长亭接回家中,自己也住在了客房里,他已将这院子前前后后查了个遍,并无异常。本以为李长亭为了防仲林来杀他,总会做些布置,可什么都没有,似乎真的打算靠柳乘风救命。
柳乘风看着槐树下的李长亭冷笑,这么喜欢这棵树,等李长亭死了,就把他埋在树下,跟着槐树做个伴。
天色已晚,柳乘风想该是动手的时候了,他打算先将李长亭杀了,再同仲林一起去杀韩渊洵。
他提剑往树下走,李长亭似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说道:“柳侍卫,麻烦你去我书房架子上将香炉拿来。”
“好。”柳乘风应道,人却没动,暗骂李长亭要死了还这么多事。想了想,还是去拿了来了,放到桌上,问道:“公子,可是这个香炉?”
李长亭轻轻一笑,说道:“柳侍卫忘了,我看不见。不过我就这一个香炉,不会错的,还要麻烦柳侍卫帮我将香炉燃上。”
知道麻烦就少找些事,柳乘风点燃香炉,说道:“没想到公子还喜欢这些东西。”
“附庸风雅罢了,”李长亭将香炉往桌子中间推了推,问道:“柳侍卫不如坐下,我们聊一聊。”
“好。”柳乘风冷眼看着李长亭,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但想他现在这模样,无论如何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公子想聊什么?”
李长亭道:“不知柳侍卫师承何人?听墨离说柳侍卫武功高强,想必师父必定是江湖上的高人,不知柳侍卫学艺时可有什么趣事,能否说与我听一听。”
“学艺时日日苦练,哪有什么趣事。”柳乘风将长剑放在桌子上,“不过我学艺时发生了一件大事,将我的一生搅得天翻地覆,这件事李公子肯定听说过。”
“那时皇帝继位不久,安将军与韩大人明争暗斗,都想要总览大权,我为了能入相府做门客,便想了这招釜底抽薪之计。柳将军是安将军的心腹爱将,柳将军一死,安将军便被卸去军权,削官免职,只留下个大将军的虚名。”
李长亭回忆起那时的事,这事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也是万分艰难。第一次害人固然心中有愧,但毕竟人没死在他面前,可安将军不好对付,好几次几乎令他功败垂成。
幸亏他思虑周全,不然就把自己搭进去了,后来他找来陷害柳将军的人被天机营抓走,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人灭口,那时他才知道权谋当真可怕。
“李公子陷害忠良,以莫须有的罪名令柳将军九族被诛,就是为了荣华富贵?”柳乘风紧握剑柄,眼中恨意滔天,只想立刻将李长亭斩于剑下。
“富贵险中求,这句话你该听说过,能做相府的门客,谁死谁活又与我有什么相干?”李长亭暗暗叹了口气,他做这些岂是为了荣华富贵,他只是想活命而已。
“你!”柳乘风拔剑在手,恶狠狠地盯着李长亭,喝道:“你这奸佞小人,我爹为大楚驻守边关十几年,换来边关百姓十几年的安居乐业,你却因一己私欲害得我全族被杀,今日我就要为他们报仇。”
他向前迈了一步,长剑正要刺出去,忽然觉得头有些昏沉,再看桌上的香炉,便知着了道。
柳乘风怒道:“你竟用这下九流的手段!”
“只要能活命,上九流还是下九流又能怎样,总比被你一剑杀了的好。”李长亭面上轻松,却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往后退,摄魂虽能令人神志不清吐露真言,但柳乘风是有备而来,香也燃的晚,功效或许不会太久。
“哼,你一个不会武功的瞎子,难道我还杀不了你。”柳乘风一剑将香炉掀翻,慢慢地朝李长亭走去,他向前一步,李长亭就向后退一步。但李长亭看不见,步子也不敢迈得太大,就这样走了五六步,柳乘风长剑向前一挥,便要刺进他胸口。
这时身后树上一阵“沙沙”声响,白子煜从树上跃下向柳乘风背后拍出一掌,将人打到在地。
“公子。”白子煜几步来到李长亭面前。
李长亭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救我了。”
“这怎么可能,公子要是受了伤,小姐肯定要骂我的。”白子煜扯扯嘴角,他刚才在树上听两人说话听得昏昏欲睡,要不是柳乘风拔剑“锵”地一声响,他肯定睡着了。
说话间柳乘风已从地上爬起来,他用力晃了晃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看来韩渊洵对你当真不错,竟还派人来救你,不过就算有帮手,今日我也要杀了你。”说完,举剑便刺。
李长亭默然不语,显然柳乘风以为白子煜口中的小姐是滢语,这真是一个很好的误会。他听见兵刃相交的声音,不禁又向后退了几步,说道:“柳公子身负血海深仇,怎么不去向真正的仇人报仇,却来找我?是因为那人位高权重你招惹不起,或是你知道相府守备森严你怕有去无回,所以杀了我就当做报了仇。”
李长亭微微顿了一顿,又道:“如此说来,你要杀我也不过求个心安,免得百年之后无颜面对父母兄弟。其实大可不必,你费尽心思混进相府,两年之中也有许多机会,你既然没胆量杀韩大人,那不如离开邑炀,重新开始,报仇本就是虚无缥缈。”
柳乘风虽未答话,但被李长亭这么一说,心绪乱了,招式也越来越不成章法。白子煜心知李长亭是在故意激他,又见柳乘风这般情形,招式越发凌厉,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柳乘风身上已有了四五处伤口。
越是用力摄魂发作的越厉害,白子煜趁他神情恍惚的一瞬间一剑刺中他右肩,柳乘风登时清醒过来,低头见肩头血红一片,白子煜已将剑抽出,冷冷说道:“弃剑。”
肩头剧痛,柳乘风仍是紧握着长剑,也冷冷回了他一句,“做梦。”
白子煜冷着脸,说道:“那我就成全你。”嘴上这么说,剑也举起来了,心里却在哀嚎,完了完了,今日要开杀戒了,不想杀人,李公子赶紧说话啊。
心里这样想着,虽提剑上前,脸上也是冷若冰霜,但动作并不快。
一直不见李长亭出声,白子煜正想着干脆问一问他,却听身后一声轻响,柳乘风已笑了出来。
白子煜急忙转身,只见李长亭身后一人玄衣虎袍,一手紧握李长亭右肩,笑道:“我看你武功不弱,不知能不能从我手里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