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敬一拳下去,打得傅远琛头偏了过去,脸上很快红肿了起来。
傅远琛面无表情,视线落在苏敬身上,不甚在意的擦了擦嘴角的血丝。
苏敬瞧着他不甚在意的样子,气不住往上冒,在这雪天里,额头止不住冒汗。
他紧紧捉着傅远琛的衣领,手上青筋尽现,眼看着拳头就要往下落,中途却生生压了下来。
“苏音,让开。”他冷着脸,眼神是苏音从未见过的凶狠,她滞了呼吸,却还是挺直腰板挡在傅远琛身前。
他从未这般跟她说话,可见他狠了心的。
“哥哥。”苏音隐约猜到两人之间的矛盾,一开始见面的不对盘和在叙利亚苏敬的警告历历在目。
一个是不顾生命危险救她脱离火海的男朋友,一个是对她疼着,宠着的哥哥。
无论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她都不能让俩人打起来。
傅远琛拉开苏音,将她拉到身后,目光与苏敬平视着,生生夹杂着火光。
秦筎和周国围俩夫妇见势头不对,一人一手拉开俩人的距离。
秦筎泪痕早干了,眼眶红红的,出口的嗓音哑得厉害,她劝道,“啊敬,我知道你至今仍心里头不舒服,可你好歹看在阿越的面子上,他如果还活着,也不愿意看到你们这样。”
苏敬手放了下来,转身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了起来。
他沉默着,拿过墓碑上的帽子,指尖处触碰到墓碑,冰凉凉,时刻提醒着他周越的离去。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又是周越的忌日,倒真是讽刺。
苏敬从她身边走过去,苏音下意识就想拉住他的手,“哥哥,你要去哪?”
她脸上挂着担忧,围巾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苏敬略过她,脚步未停,直直越过她,却在下楼梯时停了下来。
他并未转身,声音沉沉,“早些回去,别让爷爷担心。”
苏音弯了弯唇,略带苦涩,即使外愤怒,哥哥还是关心着她的。
苏敬说完,也不等她回话,迈着稳健的步伐,踏着雪沿着阶梯往下走。
苏音的手被傅远琛牵着,她转头,赶忙拿出挎包里的湿纸巾动作轻柔的擦着他嘴角的血迹。
因着下雪天,脸上的血迹沾着,苏音怕他疼,不敢使太大的劲。
“还疼吗?”苏音手微微颤抖着,轻声问道。
傅远琛覆手握着她,手掌下的冷意清晰,他皱眉,问出了口,“怎么这么久还是捂不热?”
说虽这么说,还是把她的手塞进他的衣兜里捂着。
“啊琛,要不,你带着阿音先回去吧。”周国围扶着秦筎,看着傅远琛脸上破了皮的嘴角,劝道。
天色越来越黑,周家夫妇年纪也大了,怕不安全,拒绝了。
傅远琛牵着苏音的手,站在一旁,等待着。
秦筎和周国围俩人蹲在周越的墓碑前,颤抖着手抚摸着墓碑上周越的照片。
墓碑上的少年意气风发,穿着一身橄榄绿军装衬着身板刚正挺直,浓墨的眉头扬着,嘴角微微上扬。
笑容阳光的仿佛能融化这寒冷的雪天。
这是苏音第一次瞧见周越,却是从这么一张黑白照认识,她有些难受。
不知是因为苏音,亦或者……
周国围把菊花放在周越的墓碑边,再沉稳的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阿越,爸爸和妈妈来看你了。”周国围搂着妻子,仰头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周越是他们夫妻一生的骄傲,却也是他们一生中难以磨灭的伤痛。
秦筎一点点来回的摸着那张小小的照片,手掌处的冰凉仿若未知。
就像只要她做了,周越知道一般。
“阿越,妈妈和爸爸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秦筎声音轻轻,就像一个母亲在跟儿子聊着家常。
“前几日有个女孩子来看我了,长得挺好看的,说是你的朋友,我想着,你如果……”
她顿了顿,继续道,“真好。”
秦筎感叹一句,有些莫名。
周国围怎么会不知秦筎的心,周越还年幼,夫妻俩工作繁忙,常常忙到半夜,只盼着孩子能快点长大。
等到周越大些时,瞧着他一天天的长大,越来越故作老成,却还是觉得小时候的模样可爱些。
果然,人总是等不到满足。
周国围轻拍了下秦筎的后背,安慰着,“阿越在天上也会看着我们,也希望我们能过好日子。”
周国围是个唯物主义者,能说出这番话,也能看出他变了许多。
冬日昼长夜短,天色在话语中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周国围扶着秦筎慢慢站起来,却因蹲太久,体力不支,差点摔了下去。
傅远琛过来,打算伸手扶着,秦筎的脸色在看到他时,冷了下来,眸光透着强烈的恨意。
秦筎推开傅远琛的手,胸口剧烈起伏着,胸口因猛然吸入冷空气呛得咳个不停。
“啊琛,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阿越要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她尖声叫着,指着他道,“他是为了救你,为了救你啊。”
苏音拦在傅远琛跟前,眼神冷了下来,“周姨,我可以尊敬你,但是我绝不允许有人这么对他。”
“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说。”秦筎声嘶力竭,身体颤抖着,“他就是个懦夫。”
苏音气极反笑,冷声道,“事不过三,他是怎样的人,我最清楚,不需要您来评判。”
苏音像是一只刺猬,竖起满身的盔甲,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
秦筎气得扬起手,苏音闭着眼,等待着那一巴掌落下来,等了许久。
傅远琛甩开秦筎的手,面色冷了起来,“周姨,别老是揪着当年的过错,我已经付出了代价了。”
他常年当兵,身上自有一股子气势,此刻冷着脸的模样,甚是吓人,他冷淡道,“你怎么样对我,都无所谓,可她,你要是敢碰她一下……”
“就算是把周越挖出来,我也做得出。”他嗤笑了声,目光落在周越的墓碑上,似在考虑这个办法得可行性。
苏音是他不可触及的底线,任何人都碰不得,也包括他自己。
“疯子。”秦筎骂了一句,良好的教养使她却说不出歹毒的话来。
周国围默了片刻,替秦筎道歉,“啊琛,我替你周姨跟你道歉。”
这件事,确实是秦筎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