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气似乎不太好,才两点钟不到,就阴沉得不像话,雪虽停了,却依然驱逐不了寒冷。
鞋柜上放着用红色纸袋装的东西,薄薄的袋子清晰得看出里头的纸钱。
旁边摆放着一束菊花,在灯光下折射着回忆,今天,是他的战友兼好友的忌日。
“啊琛。”周国围轻喊了他几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鞋柜上的花束上。
周国围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清清楚楚的落入坐在他对面苏音的眼中。
傅远琛移开眼,眸光幽深,沙哑道,“周叔,你和周姨准备出门吗?”
“嗯,我和你周姨正打算出门,去看看啊越,你刚好就来了。”
秦筎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抹眼角,挤出笑来,“时间也不早了,我跟你周叔要出去,你今天来,也是想跟我们一起的?”
“嗯。”他应了声,算是回答。
“周姨,反正路不远,我送你和周叔去吧,我也很久没去看周越了。”他拿起车钥匙,握着苏音的手。
俩人走在够头,苏音趁机偷偷挠了下傅远琛的手心,他低头问道,“怎么了?”
“你都有三个小时没理我了。”她委屈巴巴,另一只手轻戳了戳他的胸口,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傅远琛心头闪过抱歉,他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倒把苏音给忽略了。
他心头一软,她嘟着唇的样子,红润的嘴唇让人忍不住咬下去的年头。
他强忍住吻她的冲动,轻微叹息了口气,“阿音,等回去了我再跟你说清楚,相信我?”
苏音眼前被手上戒指折射出的光晃了一眼,傅远琛掌心出的薄茧刺得手心痒痒,却温暖得让人心安。
“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信你。”
小姑娘毫无保留的信任,就像一股清冽的冬日温泉水,潺潺流过他耳边,流进他的心里。
墓地离小区不远,可因着下雪天,车子行驶的速度降了下来,到达那时也花去了半个小时。
一到这里,苏音望着大门口“烈士陵园”四个大字,大概也能猜出几分情况来,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天气实在是冷,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更别说是在墓地这种地方,放眼望去,就只有他们四个人。
下雪天,行走起来并不方便,傅远琛和苏音各搀扶着秦筎和周国围,小心翼翼的爬着一层层的阶梯。
墓地是属于国家管理着的烈士墓园,这里葬着的,都是那些为了国家而牺牲的烈士,时常也有人来打理。
看门大爷因着雪大,且又上了年纪也不方便,站在阶梯下,目送着他们上去,便转身踩着雪层回到了小屋子。
爬了一会,秦筎有些体力不支,手指透过手套紧紧搭在苏音肩上,弯着腰止不住的喘气。
“周姨,要不歇会再上去?”苏音劝道,眼光里透着担忧。
跟秦筎相处的时间不超过半天,打记事起,便没了母亲的苏音,是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和蔼又亲切的秦筎。
苏音替她抹去额头的汗水,毫不在意的擦在自个衣服上,眼里温温柔柔,能抹平一切伤痛。
秦筎眼里涌现了泪水,蹲下身,捂着脸,在这片雪地里骤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的阿越,这么好的孩子,如果还活着,也该有个像苏音这么好的女孩子照顾着吧?
这么多年了,秦筎至今仍未能走出失子之痛,当年她和周国围听闻噩耗,一时间接受不了得她,晕了过去。
她的儿啊,舍弃给他安排好的一切,非往那危险的地方去,每天提心吊胆,生怕他有危险。
当时的周越怎么劝说,秦筎至今影响深刻,就像深深刻进她的心里,一刀一刀,疼得厉害。
周越虽还未去当兵,可他却偷偷瞒着秦筎和周国围报了名,学校打来电话他们俩人才知道。
周越站在他们面前,标准的行了个军礼,身上穿着白衬衫黑裤,挺直的腰板,丝毫不输给那些正经的军人。
周越刚正而又自信,“爸,妈,我知道你们这么反对我,不就是怕我丢了性命,多少人因为战争而死,难道因为所谓的怕就要退缩吗?”
“我只要想着能守护住了这片蔚蓝的土地,更守护住爸妈,成为你们的骄傲,就算是拿命去拼,也要硬抗着。”
那时,她担忧着,每天都怀着庆幸的心理,等着周越执行完任务,回来一起过个中秋节。
没成想,这一等,等来的不是他归来的喜讯,而且他的死讯。
周国围心里也难受,周越是家里头的独生子,从小宠到大,都不舍得打骂一句,突然间就这么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周越甚是是连死的时候,尸体都没能找得回来,每年来墓地祭拜的,却是所谓的衣冠冢,
好端端养大的儿子,怎么能叫他们不难受。
周国围扶起秦筎,眼眶红了起来,他任由秦筎靠在他身上,挣开傅远琛的搀扶,一步步慢慢得爬上去。
那背影,看得人莫名心酸。
“啊琛。”
“我没事,跟上去吧。”傅远琛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道。
周越的死,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为了救他,他至今仍好好的。
他是个罪人,不该活在世上的罪人。
一股无力感深深的压迫着他喘不过气来,似乎又回到了那年那段痛苦的过往中。
俩人跟在秦筎和周国围身后,维持着一两步的距离,周越的墓地在靠上的位置,上去还有一半的路程。
等爬到少头时,远远的,就看见周越的墓地上站着一个人,他穿着橄榄绿军装,笔挺得站着,身上落满了雪。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苏敬。
听到脚步声,苏敬缓了缓僵硬的身躯,转身,目光落在傅远琛身上,一瞬间变得阴狠无比。
他把帽子放在周越的墓碑上,解开军服,赤裸着上半身,在这雪天里,连抖一下都没有。
“傅远琛,你怎么还有脸来!”
伴随着话落,苏敬快速的跑了过来,一拳打在了傅远琛的脸上,那种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的落在了苏音的耳旁边。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