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哥哥,你说,荣哥哥会接受绛凝吗?”齐北在水边洗着月白色的裙子。
午后的小溪,阳光肆意挥洒着,吹来一阵悠悠小风,波光粼粼。
绛凝来到树窟也有半个月了。她每天都会做的同一件事,就是梳洗完,带着包子去找荣桦。
算得上是风雨无阻,有一回,北谌循例春分之时在神林上降雨。都说春雨贵如油,北谌想着,去岁时林木都生得不很繁茂,便和林王商讨着雨点大了些。
绛凝醒来一看,天阴沉沉的,就带了伞去。坏就坏在只带了一把,交给荣桦后,顶着隆隆的春雷往回跑。
她的本身,是朵朱槿。朱槿喜爱强烈的阳光,这个特征深扎在骨子里,即便是朱槿花神也是如此。
这般阴沉的天空,弄的绛凝浑身不舒服。越往回走,雷声越大,心里一颤一颤的。紧赶慢跑着,还是淋了个透心凉,回去就病倒了。
“她的身份还没查清,荣桦一时三刻也想不通吧。”北谌坐在两步开外的一块圆石上,随意慵懒。
齐北停下手里的活计,转头看向他,“如果是你呢?”
北谌愣愣,云淡风轻地说:“会吧。”若有所思的,看着溪水带着散落的花瓣,流出山谷。
回答的人一脸轻松,提问的人可就不那么高兴了。
原本以为北谌冷冷的性子,对自己算个例外,合着换成谁他都是一样的,这个坏人!齐北在心里不满着。
傻丫头,几千年来,除了你,我还没接受过旁人。
北谌目光在流水上,心却紧跟着齐北的情绪,感觉得出来她在自己闹小别扭。
齐北无处发泄,就只能拿手中的衣服撒气,都被她揉出褶子了,可还是不见放过它的意思。
“北儿,你再揉,衣裳就破掉了。”北谌“好心”提醒着,其实是想看看齐北吃醋的样子。
齐北只“哦”了一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非得多嘴问,给自己找不痛快,真是。
北谌怎么不知这丫头的心思,只是过去的事她既然忘掉了,就过去吧,自己以后好生护着就是了。
至于害她的元凶,拼尽一生,也要找到!
想到这儿,北谌伸手点了点齐北的额头,“你这脑袋瓜儿里,成日都在胡乱琢磨些什么?我看该请白木医给你瞧瞧才行。”
齐北捉摸不出北谌这爽朗心情从何处来,被他打趣地有些闷气,将衣裙放进木盆里,端起就走。
男人则是一脸开心地跟在后头,也不追上前,要看看她这小脾气能发多久。
北儿这次回来,倒更加可爱了些啊。
小溪离树窟并不远,可硬是被两人磨蹭了一刻钟。
“大人,您可回来了!”还没到门前,荣桦就一脸着急地迎了上来,鬓角都是汗。
齐北见他着急的很,忙问道:“荣哥哥,出什么事了嘛?”
荣桦看着两人,急切地说:“是绛凝,绛凝她……”
“你定定神,她现在在哪儿,去看看。”北谌怕荣桦一时半刻说不清,便他带着去看看情况。
如果是一般的事情,荣桦自己便能应付,断不能来找自己。看来,情况不好。
齐北也赶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随上去。
这绛凝的身份还没有考证,先前又咬了自己“死”而复生,这般的古怪行径,出了事,指定小不了。
三步并上两步,来到绛凝暂时居住的屋子。
正午刚过,日头依旧强烈,可这屋里却凉的可以,三人一进门就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
只见绛凝平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嘴唇发紧得蹦成一条线,满脸细细密密的,全是汗。
“她这是?”北谌疑问的看向荣桦,问他刚才发生的了什么。
“方才我换班来这儿看她……”
今日是荣桦的守班,本应该全天都在林王的神庙,但是午间有事便换班回了树窟。
“回来之后,我见房子里静悄悄的,就过来看了一眼,进来便看到这幅情景。”
荣桦说着,眼睛不住地飘向榻上的人,流露出的紧张是掩盖不住的。
齐北知道,他这是对绛凝上了心了。绛凝,你可不能辜负荣哥哥的信任和心意啊,齐北心里念叨着。
说话间,木医已经赶了过来,扶着门框,喘着气“可累着我这老头子了,山鬼,什么事这么急?”
“木医爷爷您怎么来了?”齐北上前接过木医的药箱,扶着他坐下,倒了杯茶。
木医拿着茶杯一饮而尽,“还说呢,这小子突然千里传音,让我快些来,我那药花还没晒完呢!快说快说什么事?”
荣桦听见,感激地看了一眼。
“看看她这是怎么了?终归从神庙带回来时,你也在。”北谌语气略微和软。
木医翻翻白眼,走近榻前一瞧,脸色突然沉重起来。又切了切脉灵,缕着胡子不说话。
“她到底如何了,您倒是快说呀,可急煞人了!”荣桦见他不说话,担心得紧。
“荣哥哥,知道你心焦,先坐下,急也不是办法。”齐北按着荣桦坐下,倒了杯茶。
“慢着!那茶不能喝!”沉默许久的木医突然开口,声音十分严厉,几乎是呵斥着。
齐北赶忙收回递茶的那只手,往茶杯里瞧“哪里不妥嘛?”瞧不出哪里不对啊,莫不成有毒?
北谌听这一声,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与这茶相干?”行动先于话语一步,拿过齐北手里的茶杯,将她护在身后。
木医走过来,催灵一查,果真如自己猜测的那般,“方才我喝那茶时,感觉清凉异常,那丫头又是满头的汗,猜到一二。”
“小北怎么会下毒呢,您可不能乱诌!”荣桦忍不住开口制止。
“我看你这傻小子是急糊涂了,我何时说关北丫头的事了!”不知木医从哪里拿出的木枝,用力敲了敲荣桦的脑袋。
荣桦捂着头,不敢说话。心想刚才自己才是乱说,平白无故地就因为是小北倒茶给自己,竟生了这种想法。
“木医爷爷,您是说绛凝她中毒了吗?”齐北没有听进别的,只是心惊,毒是怎么下进这里的?
木医想了想,“这毒也不是毒,就是凉冰草。平时清热解暑常用,只是她这身体,现在耐受不住,凉一入体,就转成寒。别看她满头的汗,内里冰凉的不行,所以屋里才这么凉。”
说着,打开了药箱,从左第三层抽屉里,取出一个琉璃盒子。
荣桦伸手去接,被木医一把拍开,“五大三粗的,再给捏碎了。北丫头,你拿好。”
齐北听见自己被点名,忙的从北谌身边过去,双手接住。
是个青绿色的琉璃平口盒,盖盒分离,里面装的绛红色膏子,隐隐闻到药香混着朱槿的味道,淡淡的,沁人心脾。
这味道真好闻,好像还有些熟悉,从哪里闻到过呢?齐北怎么也想不起来,有些颓然的晃了晃头。
“这是她本系花制成的朱槿膏,最适合现在用。北丫头你先帮她涂一点在额头顶正中,不出一刻就能醒。之后每日清晨用一次,用完再来找我拿。”
木医合上箱匣,背在左肩,要走之前看了看荣桦,默默地叹了叹气,“荣小子,好好待那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