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路西法说得很平静。
“吸血鬼?”云错听到这个词却蹙起了眉。帝国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承认了无神论,他们所受的教育也一直都在强调人类的能动性,虽然云错知道课本上的很多东西未必就是真实,可是吸血鬼这种东西……
想了想,云错决定选择信任路西法,但是对这件事保持怀疑态度。
已经很晚了,云错和路西法一起回旅店,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不要跟我提那个人!我才没有那样的哥哥!我绝对不承认那个人,绝对!”接着,一个人从店里冲出来,没头没脑地从正要进门的云错和路西法之间冲过去,两个人反应迅速才没有被撞到。
云错看到,是之前在这里擦桌子的那个少年。
旅店老板双手支在柜台上,身子大幅度地前倾着,忧虑而无奈地望着门外少年消失的方向。
云错和路西法都无意过问别人的事情,更何况这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于是两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朝老板点了点头便上楼去了。
云错和衣躺在床上,想着方才路西法的话,一点睡意也没有。路西法的事她并不了解,蚀的成员大都有着难为外人道的过往,不互相探究对方的身世是蚀里的一条规则,除非路西法自己告诉她,否则,她是不能也不会去过问的。比起这些,吸血鬼这种东西……云错将弹夹取出来,把子弹都倒在手心里。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掌心上的子弹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子弹上镀了银。
路西法曾经问过她使她受伤的那趟任务的具体情况,云错站在同伴的立场上详细地告诉了他。接下这趟任务的时候路西法从家中带来的子弹上就镀上了银。他认为她所面对的那种怪物也是吸血鬼吗?
想到这里,云错眯了眯眼,银色的瞳子在淡淡的月光下甚为寒凉。
上一次任务中,云错的暗杀对象是一位生物教师。蚀的任务单上一般只有猎物的姓名、照片、职业、居住地之类的信息,偶尔也会有一些信息不明的暗杀对象,至于暗杀理由,他们从来都没有知道的必要。
在那趟任务中,云错发现她的猎物绝非是教师那么简单。他很敏锐,甚至能够察觉到她的存在。虽然他被云错一击毙命,但是在死之前,他还是放出了什么。蚀的任务全部都是国家机密,为了不让这一切泄露出去,一七的任务单上临时追加了猎杀对象。
可是,被放出来的东西,几乎不可以称之为人类。云错在跟它战斗的过程中见识到了那只怪物超乎常人的力量、耐力、速度和难以置信的恢复能力。作为一名暗杀者,一击毙命是最基本的要求,但是跟那只怪物战斗,常被称为怪物的一七居然没能够占到多少上风。
她从来没有在任务中经历过那么长时间的战斗,很不幸地,那个时候她突然又感到了贯穿全身的剧痛。那种痛侵袭着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柔软的内脏最容易受到损伤,从嘴角溢出的鲜血刺激了对手,它变得狂暴起来,加强了攻击力度,几乎不采取任何防御地扑向她。而那个时候的云错已经没有子弹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抓起桌上的银烛台捅进了对方的心脏。战斗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倒下的时候,云错恍惚看见那个怪物悲鸣着,一寸一寸地化作了灰烬。
幸而她昏倒之后都没有人到过现场,当云错醒过来收拾现场的时候,她发现她的猎物跟教会有所关联,顿时就明白了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何以出现在她一七的任务单上。
被她杀死的那个怪物,就是吸血鬼……吗?
云错觉得,自己似乎接近了什么大阴谋。
躺在床上,云错辗转反侧,最后干脆坐了起来。望了一会儿窗上的淡薄月光,云错抓起床头的外套披上,推门走了出去。
隔壁躺在床上的路西法睁开了眼。云错的气息沿着走廊下楼,在一楼楼梯口的柜台前停住了。在关心那个少年吗?路西法笑了笑,作为人类的云错,到底是温柔的。
路西法不知道的是,云错原本只是想下楼喝水的。
柜台后,旅店老板还没有睡,正抚摸着一张照片叹息。一楼的门没有关上,外面稀薄地月光照在地上,如同覆了一层霜。不知不觉间,月已中天独明。
要了杯清水,云错拖了把椅子把柜台当吧台,在旅店老板的对面坐了下来。“他回家了么?”
旅店老板微微一怔,意识到她是在问之前夺门而出的那个少年,叹息了一声,说:“那是犬子。”
“哦,抱歉。”云错喝了口水,语调平平地说。
“他去山崖上了。每次生气了,难过了,他都会去那里。我不该在他面前提起典来的。”作为一个父亲的男人又叹了口气,忧伤地抚摸着手中的照片。照片被镶在了相框里,看起来这个男人很珍惜这张照片。他抚摸照片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个婴儿,眼神忧伤而温柔,甚至像是在看一个恋人。云错瞥见照片上有一对夫妇站着,妻子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孩,他们中间还站着一个少年,父亲的一只手搭在少年的肩上。照片上除了那个小孩是才哭过的样子之外,其他的三人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照片上的父亲跟旅店老板有些相像。
“之前跑出去的叫雷,是我的小儿子。他还有一个哥哥,叫典。”男人粗糙的手指从照片上的小孩抚摸到少年,又到那位妇人,“他们的母亲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就过世了。那个时候雷还小,不懂事,不过典已经到了明白死亡背后的意义的年纪。我不擅长照顾小孩,一直都是作为哥哥的典在照顾弟弟。典聪明、勤奋,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邻里之间都交口称赞。可是这样的典却一点都不骄傲,总是照顾着弟弟的情绪。对于雷来说,他对典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兄弟之情,雷对典已经近乎崇拜,不,已经是憧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