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站起来,“天亮了,再躺一会儿罢,等下起床吃早饭。”说着关上房间里的灯走了出去,转身,又给了云错一个温柔的笑容才轻轻地带上了门。
云错看着自己手中的银色手枪,退了膛丢在一边,蜷起双腿伏在膝上叹了口气。
她的记忆中,有着大片大片的黑暗,从很久以前,她便一直被关在伊甸的地下铁牢里。与世隔绝的她只是在黑暗中漫长地等待,忍受,习惯。那一天,当她走出那间黑暗的房子回到地面上,久违的,她一直在黑暗中渴望的阳光却并没有给她亲切的感觉,只是很刺眼,很不舒服。
她皱着眉头把眼睛闭起来,试图找回更够让她心安的黑暗。
作为一个人,一个活着的人,她总觉得自己缺少了太多,其中最最重要的……
云错闭上眼,沉浸在一片黑暗中,仿佛进入了自己的内心,空洞洞的内心。那里,她能够感觉到她缺少的东西,很重要,只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虽然想知道,但是本能上又有些畏惧——害怕自己仅有的一点点可怜的存在都被吞噬,被抹消。明明希望自己能够不留任何痕迹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却不知为何又矛盾地害怕着被吞噬,害怕失去自己的存在。
“切。”云错蹙着秀眉,低哼了一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云错洗漱很快,一切都完成之后,逆还在厨房里忙着。这栋房子里厨房虽然是独立的,跟正厅却并非完全隔开,半屏屏风挡在那里,依旧能够看得到逆在厨房里做饭的背影。
逆的身材是绝顶好的,即便身上系着一件格子的围裙也依旧不损他的优雅,单是那个背影便能够叫人感受得到那个人的优雅高贵,甚至连周围的空气中都流淌着属于他的那份温润儒雅。
逆的荧蓝色长发束在颈后,很长,一直垂到挺翘的臀下,顺直的长发随着他做饭的动作而轻轻柔柔地摆动着,总叫人想起初夏的风,流连过了初茂的碧叶和繁花而后漫不经心地吹进窗里。
云错双臂搁在几上,慵懒地躺在自己支起的手上。望着厨房里那个背影,无端地一股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觉得:其实,两个人这样,也挺好。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云错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她是不能够拥有这种想法的,她是云错,也是一七,是蚀的成员。而那个人,那个一时间竟让她产生了依赖和好感的那个人,也和她一样,是——
这个帝国的……走狗。
他们都是杀戮无数的罪人。
云错突然站起来,系好领结,走到衣架旁取下了外套穿上,别好纹章,系好皮带。这时逆恰好从厨房里出来,望见已经穿戴整齐的云错,问:“云错?去哪?吃完早饭一起走。”
“不了。”云错穿好靴子,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头也不回地说,“跟你一起走太显眼了,我还不想因为你的关系而暴露自己的身份。”毫无情绪地说完这话云错便打开门往外走,踏出一步之后又想起了什么,回身,顿了顿,望着逆的眼认真地说:“平时请叫我云错,执行任务的时候请叫我一七。请务必分清楚。”云错连用了三个“请”字,认真而严肃。
“那,平时,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请叫我路西法。”他一直都知道云错的性子,也就没有阻拦她,只是对着正要出门的云错这样说。
“路西法?”云错回身,修长的眉微微蹙起。
“啊。我的真名。‘逆’和‘了玉’都是绛鬼给起的。”男子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之间有着淡淡笑意,看起来很坦诚。云错又蹙了蹙眉,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关上门走了。
樱吹王立学院。气势恢宏的学院名字在日光下没有熠熠闪光,却自有着属于它的张扬和高傲在其中,不动声色,却将一切都踩在脚下。也许这才是樱吹这所接近权力顶点的学院的真正意义。
云错漠然地走在学院里,学院中心属于埃利德班级的那栋建筑在无数绿树的掩映中依旧卓然。一路上,即便没有相貌出众的逆相伴而行,也还是有男生女生用憧憬的目光望着云错。这也难怪,毕竟云错本身就有着冠绝天下的容颜,那一头银色长发和罕见的冷漠的银色瞳子,以及左眼下的血色刺青无一不透着禁欲般的诱惑。加上云错埃利德班级中唯一的女生身份和神秘的身世,学院中不知有多少人是用着难以企及的仰望态度来看她的。
云错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径自穿过半个学院,走上埃利德的教学楼,推开沉重宽大的教室门,走向自己的位子。在椅子上坐下来,云错从抽屉中取出课本放在沉重宽大的橡木课桌上。
突然间觉得仿佛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云错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第一节课,是希格老师的课。这节课讲帝国历史。
如今的这片大陆上有两大帝国,云错所效忠的伽罗兹帝国和奥利尔曼帝国。两国各有其附属国,总体而言,还是伽罗兹帝国的势力更为强劲。除却这两大帝国,还有另一方势力——教廷。教廷的圣地在两大帝国之间,独立于这两大帝国之外,有着自己的势力,帝国不得干预。
一千多年前起,大陆的势力划分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是教廷的力量却基本上没有变。教廷和帝国也曾经合作过,但是在漫长的历史中,渐渐出现了一批无神论者,他们质疑教廷的存在意义,主张人类自由,宣称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任何神明。起初这股势力遭到了残酷镇压,但是后来不知为何,帝国开始默许他们的行为,渐渐地,帝国的很多人们开始不再相信宗教,教廷和帝国便彻底决裂了。
几经沧桑,这篇大陆上的势力几番变幻,形成了如今的局面,但是帝国和教廷之间的关系依旧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