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吗?”云错唇角笑意又深了几分,依旧是那么慵慵懒懒的样子,带着几分散漫,却少了疏离和冷漠。
窗外的花开始凋零,微风过,千瓣飞飏,重花乱舞。偶有花瓣飘进窗来,落在云错发间衣上。
光芒明暖,令人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云错恍恍惚惚,又想起以往的事来。
作为不为他人所察觉的天使戮卡,她监视着第三代吸血鬼们的动作,担负着她的职责:惩罚那些肆意杀害人类的吸血鬼,净化那些尚能拯救的人类,杀死已经完全堕落、失去理智的、由人类变成的野兽。
太过漫长的时间里,她看到了太多,听到了太多,遇见了太多,然而没有任何一样是属于她的。她的存在不为人知,对于下界所有的人来说,她都是不存在。她所有的,只有她脆弱的、身为大天使长的骄傲。她对自己说:“这是试炼。怎么可以妥协,怎么可以失败?”
看到那些弱小的人类在挣扎,在悲伤,在痛苦,看着悲哀的血族的疯狂和挣扎,她也同样冷漠地说:“这是试炼。”然而她无法忽略:她那颗原本没有感情的心已经开始渐渐动摇。
所谓试炼……究竟是什么?就是人们遭受的这些痛苦?看着那些弱小的人们因为失去自己珍爱的人而痛苦,为失去重要的东西而悲伤,看到他们在进退两难的境地里徘徊,绝望,那些经历,那些所见所闻……
无法忘记,什么都无法遗忘。千年的孤寂,因为不能遗忘而越发沉重,那些被时间的流水打湿了的孤寂重叠在她的记忆中,潮湿、沉重。明明已经被时间抛弃了,她却无法抛却过往。初遇那犽的时候,他曾经问她的事情,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对他说:“忘了。时间太久了。”
时间太久了——没错。只是……不是忘了,而是时间太久了,太沉重了,不想去把那些泛着发霉气息的记忆重新翻出来。
琴声渐渐缓下来,淡下来,轻下来,像白鸟飞入云中,不见了。
那犽陪着戒出去买东西了,城堡里只有云错和路西法。路西法看着靠在椅背上轻托脸颊闭着眼的云错,从钢琴后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云错没有醒,大约是睡着了。路西法取过沙发上的毯子盖在云错身上,轻轻地取下了她发上的花瓣。
突然,路西法眸色骤沉,一道空壁瞬间张开来,挡回了一道包含杀气的言咒。
“有什么话出来说。”路西法直起身来,没有回头,方才的温柔已然不见踪影,只有一身冷冽疏狂。
风欺恋枝花,城堡前的花树被风吹着,无数的花瓣飞扬而去。路西法停住,沉声道:“不管天界做什么,我都不介意,但是……对她出手,我绝不原谅!”强横霸道的气势在路西法掷出这话的时候仿佛炸裂开来,强烈地冲击着米达伦。
米达伦悲伤而纠结地望着路西法,久久,只唤出一声——“路西斐尔阁下……”
“你面前的不是大天使长路西斐尔,而是路西法。”路西法沉声纠正米达伦的称呼。米达伦紧紧攥着双拳,上身倾向面前的路西法,身子颤抖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明明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是面对这样的路西法,曾经他深爱的,深深景仰的大天使长,却只是相对无言。因为嫉妒,所以他才对那个女人施加言咒,诚然,作为天使的他不该这么做,可是路西法对她和他的态度差异却实在教他心痛难堪。
“您喜欢上了那个女人么?是因为那个女人您才叛离天界的么?”米达伦想要这样问路西法,但想到路西法之前对女个女人露出那般温柔如水的神情,米达伦遏制不住内心之痛,想离开,想离开这里,不想再这么难过了。
米达伦强忍着镇定下来,按着神的叮嘱问:“路西斐尔阁下,神要我问您,那个女人,喜欢上您了么?”
路西法蹙眉不语。神何以有此一问?
够了,不想再看到这样的路西斐尔阁下了。米达伦悲伤地望着路西法,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他自己的话,“路西斐尔阁下,您是天界的大天使长,不要忘了您的职责。”他深信,神重新甄选七位天使长却没有选出新的大天使长,也是在期待着路西斐尔大天使长的回归。
米达伦就这样离开了,回去天界。
窗前的云错缓缓挑起眼帘,只望见了一树的落花。
“惩罚……么?”
唇角的笑凄凉蔓芜如十月荒草。
舞会上的灯光繁华炫目,乐声渺渺,优雅绅士和女士们翩翩起舞,吸血鬼的宴会神秘充满刺激。
“不邀请我跳一支舞么?”一位身着华裳的女士走到金色长发的男子面前,侧首浅笑。女子身材高挑丰满,红色晚礼服紧紧裹在身上,凹凸有致,鲜红的丰唇在璀璨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
“你也被本大人的魅力所吸引了么?”金色长发的男子目光并未在女子身上停留,却问了这样一问,说着,伸手挑起颈边长发,优雅地撩起修长的手指,微微仰起下巴。红衣女子未曾料到他会有这般言语,一愣,懵懵懂懂道:“诶?啊……”
男子不知何时从何处变来了一枝玫瑰,红艳的玫瑰衬着男子阳光般的金色长发和白皙的肌肤,不可否认,很美。不属于血族天生的那般充满诱惑,而是完全的华丽、明艳。“飞蛾扑向烛火,蝴蝶追求花朵,世间万物皆为美而生。然而火中飞蛾必将殒身,花与蜂蝶不可相恋。啊,罪过啊,一切都是美丽的罪。灯火不曾招飞蛾,鲜花无意伤蜂蝶,我本无意,何以犯下如此残忍的罪过?”
泽鲁点眼药水的功夫比那犽还要纯熟许多,一切都完成在玫瑰遮面的一瞬间。眼角的泪滴、无辜而忧伤的神情、娇艳的玫瑰还有泽鲁天生加后天的妆扮的美貌,泽鲁大人手持玫瑰捧心而泣,已经完全沉浸在其美的艺术之中,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除了面前的红衣女人,还有另外一双眼睛在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