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孤独什么的……只不过就是想靠在谁怀里哭一场罢了。
天界,神的花园里,蔷薇正在盛放,翠绿的藤蔓蜿蜒缠绕,细密的刺掩藏在叶底,娇艳的花朵吐着芬芳。神坐在亭中,向着蜿蜒到亭中来的蔷薇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神的手指从花瓣滑到花茎上,小小的刺刺破了神的手指。鲜红的血渐渐聚在指尖。神微笑着,将手指上的血染到花瓣上。
血滴凝在花瓣上,露珠一样轻轻颤抖着。
双肘支在桌上,十指交叉托着下巴,神笑得璀璨,“放马过去……我要开始了哦。戮卡。”
桑朵拉跟在米达伦身后从七重试炼场回来神殿。奉神之谕,他去找天使长之一的米达伦前来受诏。“陛下在花园。米达伦阁下。”桑朵拉躬身止步,米达伦什么也没说,径自走进花园中。
桑朵拉退下,正巧遇见无事的潘多拉。
“真是不懂,神为什么会选中米达伦呢?你知道的罢,米达伦是用何等残虐的暴行来对待那些不信仰神明的人类的。这样残暴的天使怎么能够做天使长呢?”桑朵拉低声向潘多拉抱怨。
潘多拉没有回答桑朵拉的问题,却看着远处米达伦的身影感叹道:“米达伦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七重试炼场罢。也不怕毁坏了自己的灵体。真是执着啊。”
“难不成是对大天使长一位有所企图?”唯一能够轻松通过七重试炼的,目前只有那两位大天使长。
“诶呃,不会。他还是在想着路西法罢。他对路西法的憧憬和爱……”潘多拉没有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每一次见到米达伦,他的身上都是带着伤的,而且,永远都只是在雾之城里造成的那种伤害。那种如同一片水晕一般的伤,是内心的困惑、挣扎和痛苦的折射。雾之城考验的是天使内心信仰的坚定与否,如果内心存在着疑惑,意志有所动摇,必然会留下这样的伤痕。米达伦,他果然还是无法对路西法叛离天界的事情释怀。那么残暴地惩罚不信仰神明的人类,也是因为无法原谅自己的动摇罢。
“路西法到底是为了什么?当初戮……那位是因爱而叛离天界的话,路西法又是为了什么?”提到路西法,桑朵拉还是觉得难以理解。那位冷酷威严的路西法难道也会爱上什么人?不可能。那种事情,就连想象都难以做到。
“你当真以为那位大人是因为什么爱而叛离天界的?”潘多拉回头望了桑朵拉一眼。
“诶?不是么?”桑多拉诧异地看着说出这样的话的潘多拉,而潘多拉却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朝着花园里神的方向望着。
潘多拉也好,陛下也好,总是这样让人想不明白,不过桑朵拉也从来没有指望过能够理解,于是自动注销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起来,路西法现在把地狱和禁地并成称为失落之地了罢。禁地里的天使们现在大都为他所用,啊……啊,那可是抵得上天界天使长之外大半天使的战力啊。放任他这样不管,真的……没关系么?”
“谁知呢。”潘多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桑朵拉挑了挑眉,走开了。只留下潘多拉站在台阶上看着花园里的神和米达伦。
一千年以前,大天使长戮卡叛离天界之后,陛下就一直在等待着,说是惩罚,可实际上是什么呢?恐怕只有陛下自己清楚。
天界洁净的光照在繁盛的花朵上,潘多拉恍惚间想起一千年以前,戮卡去往下界之前,也是像现在的他一样在神殿里侍奉陛下的。那时的戮卡一头及至脚踝的流云般的银色长发,银色瞳子永远疏离冷漠却又美得摄人心魄,叫人颤栗不已。那样的戮卡站在神的身边丝毫不像是神创造的附属物,那时的潘多拉总是觉得唯有戮卡才是最接近神的,其他的存在都不过是尘埃。
神创造了世界,而赋予了戮卡以改造世界的能力,陛下对天使戮卡的爱……
戮卡知道么?
那样冷漠高贵的大天使长戮卡,怎么会因为所谓爱而叛离天界?戮卡同路西法是不一样的,路西法会因为爱上她而叛离天界,但她不会。那位大人,是真的对神动摇了。而陛下一直以为她是因为所谓爱才背叛她的,惩罚什么的,真的会有用么?
都已经……一千年了。潘多拉望着神所在的地方,花园亭中凭栏而立的男子淡紫色长发于微风中浅飏,身形纤销,竟叫人看出渺渺的孤寂来。“陛下……”
吸血鬼都是无情的东西。
迫不得已无情。他们的生命太长久了,如果一直都记着所有的事情,他们会更加悲哀。红的事情过去了有些日子了,那犽已经渐渐从悲伤中摆脱了出来,依旧是以往那样吵吵闹闹的。
云错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路西法的琴声在耳畔悠扬婉转。当她问路西法为何要在她的城堡里摆这么一架钢琴的时候,路西法反问她:“你不是喜欢听着声音入睡么?”
“然后?”
“我来代替戒。”就算是这种充满醋意的话,从路西法口中说出来,却是霸道到理所当然。
想起他说过的这话,云错托着脸颊浅笑。
之前,路西法曾经背着她问戒,他对她到底怀着怎样的感情。单是看到路西法恐怕是绝对想象不到的罢,那个一身狂傲不羁的高高在上的男人会那般地谨慎和小心眼,真像是小孩子呢。听到他问戒的话,那言语,那语气,就连伪装在睡觉的云错都忍不住想笑。
那个时候的戒,像平常一样地冲着红茶,带着温和的微笑对路西法说:“我爱她啊。”结果路西法就突然释放出那么强烈的杀气来,分明就是胁迫,摆明了不讲道理。孰料戒却突然笑了,“人类之间呢,存在很多种爱。除却恋人之间的爱情之外,还有一种名为亲情。彼此体内流淌着相似的血液,以血缘维系起来的,永远无法斩断的纠葛和羁绊。”他说,“在我作为一个人类将要死去的时候,是云错出现在我面前,给了我像现在这样活下去的机会——她给了我她的血。这种以血维系的感情,我想……”戒抬起头来笑得明媚温暖而坦诚,“也叫做亲情罢。”